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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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九月，宫里终于传出了消息，昏迷多日的康熙昨日转醒，而这也让朝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使康熙醒来的第一道口谕就是召岳钟琪率兵回京，也无法阻挡自上而下洋溢的喜悦氛围。

可等消息传到弘晖耳中，却让他脸色一沉，微微敛目，他问：“你们……都打听清楚了？”

“是，”刘裕躬腰低着头，“皇上昨儿个半夜醒的，听说今天早上还喝了好几碗粥，想必已经是平安度过了这次难关。”

弘晖皱了皱眉：“岳钟琪呢，旨意发出去了？”

“是，兵部加急发出命令，听苏培盛那小子说，四爷特地叫了年羹尧去盯着，很是看重。”

弘晖低声吩咐：“方苞那边有消息了吗？”

刘裕倾身回：“还没有，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探探情况……”

方苞身为天子近臣，又是当晚仅剩的几个留在皇上身边的人，如今宫内又是守备森严，四爷自然不可能现在就放他回来。

若是有了意外情况，他应当会传消息出来，如今却什么声响也没有，是没法传出来……还是局势在四爷的掌控之中？

弘晖沉吟不语，半晌后还是摇摇头，既然阿玛要他安静呆在府里，想必也有自己的考虑，既如此，倒不如安静地看看局势的发展，再打算。

刘裕顺从的站在一旁，对于这些是丝毫不敢多想多问，见弘晖正思索着什么，也不打扰，缓缓退了出去。

刚一转身，就见小柱子急匆匆走过来，指了指远处候着的一群人，身后还托着好几个檀木箱子。

刘裕定睛一看，为首的可不就是许久不见的贾链嘛！

还没等刘裕上前行礼，贾链早已看到了这边情形，他示意身后的奴仆止步，自己则快步走上前，笑说：“许久不见，公公越发精神了。”

刘裕瞥了几个檀木箱子，略带疑惑：“贾大人太客气了，不知道今日来此为何事？”

贾链转身指了指说：“前些日子我不在京城，今天是特地来补上中秋节礼的，顺便来给阿哥请安来的。”

刘裕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中秋前后贾链的确不在京城，可当日荣国公府送来的贺礼中，其中明明有一份是贾链送过来的，怎么此时还有补送这一说法？

他心知贾链这话来的莫名其妙，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忙说：“既如此，容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听到刘裕的话，弘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就见贾链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呈了上来。

弘晖微微一怔，没有着急去打开，反而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贾链没有说话，又拿出一枚样式熟悉的佩放在案桌上，直到此时才低声说：“昨天店铺里面忽然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衣着简陋，没等问话就丢下了这两样东西，掌柜的不敢收，这才来了我手上。”

见弘晖颌首，贾链继续说：“后来我派人调查了，那个孩子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儿，曾有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找他，花了三两银子让他送过来，再往下查……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弘晖看了他一眼，随即拿起案桌上的佩，质温润，可引起他注意的还是那格外熟悉的图案，与记忆中又有一些不同，仔细摩挲了片刻，弘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连焦躁都去了几分。

没有急着打开密信，弘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佩，抬头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贾链摇摇头：“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疑的事情了。”

弘晖点点头没有说话，揭开信封，触目就是一纸熟悉的笔迹，心里渐渐涌起一个猜测，以至于原本有些急躁的思绪都放松了下来。

“刘裕，派人去打听打听隆科多的行踪，记得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乾清宫。

明黄色的床帷层层叠叠，刘牧正跪在床边，眉心紧皱，低着头面带迟疑，半晌后才缓缓说道：“皇上病情来的汹涌，上次中秋又是惊险万分，心力交瘁，恐怕……”

四爷没有说话，视线移向床榻，双眼紧闭，面色灰沉没有一丝血色，撇开了身份权利，他似乎也只是一位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太子被废，直郡王被禁，十三惨受牵连，紧接着就是老三，老八，每次权利的更迭都掌握在这位老人手中，翻云覆雨。

——即使是在病重之时。

仿佛已经记不清从何时起，阿玛就该是一副严肃凝重的样子，可是在记忆深处，他也曾开怀谈笑，他也曾谆谆教诲，也曾手把手教导他们功课，也曾给予过那为数不多的关爱。

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鼻尖还是有些酸涩，悲痛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蔓延开。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四爷掀了掀眼皮，语气平静：“皇上能醒过来吗？”

“圣上病体沉疴，若是用汤药激之，或许能有片刻清醒。”

刘牧面色犹豫，半晌后才咬牙说道。

四爷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好好伺候吧。”

“是，奴才遵命。”

刘牧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应道。

四爷转过身，原本的悲痛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绝对的笃定和期待，他快步走出内室，口中问道：“有消息了吗？”

年羹尧跟在一旁，边走边说：“人手都已经部属好了，等岳钟琪大军一到，任由他百般变化，也再无回天之时。”

四爷又问：“老八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十三爷已经派人盯着八爷府，只是八爷原本就重病在身，中秋之后更是一病不起，到现在也没能起身。”

四爷冷哼一声，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厌恶，却什么也没说。

“隆科多那边也派了人过去，就算爷将京城防务交给他后，他还是安静地呆在衙门里，没有太大的动静。”

想了想，年羹尧又说了一句：“弘晖阿哥似乎有所察觉，府里的守备比往日要严密的多，外松内紧，倒是没有露出痕迹。”

四爷停住了脚步，目光一闪，忽地问道：“方苞现在可在宫里？”

“都在后殿关着呢，”年羹尧有些疑惑，片刻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说，“宫里把守森严，绝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四爷挑挑眉，虽说这些日子他没有刻意瞒着弘晖，可事关大局，消息还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的。

没想到弘晖还是有了察觉，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弘晖背后还有些他不清楚的消息来源啊。

摇摇头，四爷也不在意，笑着吩咐了一句：“日后不必瞒着他了。”

年羹尧低着头应是，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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