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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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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冠盖遮天蔽日,令这片丛林更显阴冷而幽深,由于遍布猛兽和毒虫,又难以辨明方向,此地一向人迹罕至。

这一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丛林的幽静。

闯入丛林的青年英俊得不可思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没有任何瑕疵,只会令人生出一股难言的晕眩之感。他本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但此时衣衫上下满是斑斑血迹,衣摆也被撕下很多,包裹住伤处。从那被染成暗红的布条上,也能看出这几道不得不包扎起来的伤处,究竟伤得有多么重。

道道几近致命,几可见骨。

纵然受了这样重的伤,他俊伟的身形仍旧如枪一般,挺得笔直,又如山岳耸峙。被他负在背上的婴孩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不哭也不闹,浑身上下,竟是半道伤痕也无。

这个才来到世上不满百日,已经在生死边缘打滚过不知多少次的孩子不知道,背负着他的这个男人已经与□□上赫赫有名,威震关陇的“十只野狼”不死不休。

“十只野狼”中,老十本事最差,却极善于追踪。他俯下身子,探查一阵,便道:“这边。”

似是要肯定自己的信心,他又补上一句:“他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可见伤得非常重,已经快要不行了。”

听见老十这样说,其余几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和凶恶,心中却没来得一松,只见老大恶狠狠地说:“他的本事,你们也清楚,若是这一次再让他逃了,我们就没命可活了!”

他虽是名慑□□的凶人,经历过的阵仗无数,却也没有见过比那个青年更加不要命的打法——一开始,听说杀了老五的只是个无名小卒,枪法也不是江湖中某些大派、高人的传承,倒像是沙场演练的套路,他们便以为敌人只是耍过几年枪棒的义军。老三和老七轻敌,先追了上去,就此没了命。

七兄弟悲痛之下,毫无保留,全力动手,但敌人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如同为战斗而生的一般。短短几次交手,便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套路,枪枪直取要害,突出重围的同时,也夺去了老八和老九的性命。若不是他一心护着背后的婴孩,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甚至,甚至所骑的骏马,也不会被他们所杀,令他落到如此境地。

这样的成长,令“十只野狼”心惊肉跳,也更添了他们的凶性,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残存的五个凶人又追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背上缚着婴孩的白衣青年已持枪而立,截住了他们前进的必经之路。

他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难道是自知逃不脱,决定殊死一搏,还是前面……有什么?

这个念头不过在众人心中一闪而过,便压在心底——究竟如何,待到杀了此人便知,至于现在……老大二话不说,大刀直取厉若海腰间,虽是平平无奇的一式,却因为他强横的力道,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速度又快到不像使用这么重的兵器。若被他这一招劈中,定会被拦腰斩成两截。

与此同时,老二和老四已经绕到了青年的后方,一人变掌为爪,如鹰爪般锐利;一人铁钩直直向婴孩的面门冲去!

面对如此情景,青年能做得,唯有挪移避让——但他的左右两边,却是手持巨斧的老六,以及袖中藏刀,并不断向婴孩发射暗器,欲让青年用身体去挡,好阻碍青年行动的老十!

纵是如此险恶的局面,青年的神情依旧平静到近乎冷酷,他握枪的手移到中间,身子微不可查地一转,枪头枪尾便如两道激电般,分点在大刀与巨斧上!

武器撞击的清音自林间响起,老大和老六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踉跄后退,两人惊骇之余,又有些懊恼。

因为此时,利爪,铁钩与暗器,已经快要落到婴孩的身上。

他们都认为青年终于会舍弃这个孩子,所以心中扼腕,觉得他们被青年之前的行为所误导,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如今却该回归常理了——这样乱的世道,遇到危难抛弃亲人的比比皆是,何况是一个与他毫无血缘的孩子呢?

青年的身子急速一转,胸口被鹰爪划出几道既长又深的血痕,险些触及心脏。他的强势如同密雨,挑飞铁钩,以快到不可思议的动,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暗器打了出去,正中老四与老十的面门!

暗器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本是为他准备的,但在此时,却成了两人的催命符!

青年虽一击奏功,除去了两个最麻烦的敌人,伤势却也不可小觑。更何况,剩下的老大、老二与老六三人,皆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外家工夫强横,肉身纵没被淬炼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却也比寻常人厚实太多,更兼内功不弱。想要与他们三人比拼真气,就算在全盛状态,青年也未必能胜。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十死无生之局,青年却没有丝毫退避。不仅如此,他丈二红枪一挑,直取老大,竟是抢先出了手!

千百道枪影,有若燎原之火,朝敌人烧去。攻势连绵不绝,犹如密雨狂剑,令人无暇喘息。

这样密集而猛烈的攻势,老大竟瞧不出丝毫破绽,只能凭着感觉,挥刀硬接。

每一下硬接,擅长硬仗的老大便要后退几步,任他展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改变这种形势,十多枪下来,竟已退足几十步。若非他的功力乃是十人之中最高的,早已是刀毁人亡之局。

老二与老六见大哥竟落入颓势,心中大惊,急忙冲上去,毫不留情地劈向婴孩,好令青年变招,露出破绽。谁料青年兀地转身,反身向两人杀去,这时候,压力全消地老大已面无人色,胸口激荡,“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后,才发现自己的几条主要经脉已悉数断裂。

下一刻,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年身形如电,竟在老二与老六的合围之势下,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只听老二捂着断手,惨叫一声,老六下意识一顿,枪尖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老二见势不妙,想要退去,青年手中的丈二红枪一震,枪柄朝他急速射去,竟将他生生钉在了树上。

被强烈杀气吓得不能动弹的婴孩,这时候才哇哇大哭起来。

青年将婴孩解下,见他安然无恙,便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轻轻握住婴孩柔嫩的小手,输了一道极为柔和的真气进去。

察觉到这股暖洋洋的气息,婴孩止住哭泣,清澈的眼睛凝视着青年,小手乱挥,咯咯地笑了起来。

青年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他重新将婴孩背起,再将丈二红枪取下,以极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数百米,他才停了下来——前方溪流边的草坪上,沉睡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纵只是站在这里,只能瞧见她半张侧脸,形容之美,也足以令任何人的目光永永远远地被她吸引,为她心醉。她的脸色如同冰一样苍白,秀美微蹙,带着难言的神秘与忧郁,令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心碎。

尽管如此,她仍旧给人一种十分高贵的感觉,让人提不起任何亵渎的念头,心神都为她所折,完全看不到她身上的绝世美。

隔着一条溪水,十丈距离,青年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对方的呼吸节奏不再平静,似要转醒,他才打了一壶水,慢慢地往密林的深处走去。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邀月终于从难言的玄妙境界中苏醒。

她确实成功地引动了和氏璧的力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并在这一过程中,凭着极强的意志与愈发深厚的内力,高明的境界,保持了自身的清醒,从而真正清晰地触摸到了昔日缥缈不可及的天道。

托大加上有所顿悟的后果,便是精神陷入空灵,肉身却仿若沉睡,真气自发运行,契合天地之理。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有人闯入,若是打断她的顿悟,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走火入魔,气血逆行,一身武功化为乌有;重则真气激荡,肉身迸裂,一缕香魂灰飞烟灭。

那个手持丈二红枪,背负婴孩,生机却少得可怜,显是身受重伤的男人却退了回去。

然后,一步不退地,将敌人牢牢地牵制在了数百米远的地方。

如果是先天高手的交战,莫说数百米远,就是数千米远,也会影响到她。但交战双方都没有步入先天境界,百米之遥,确实如同天堑,阻绝了那些可能到来的危险。

邀月走到青年方才站着的地方,俯下身子。

摇曳的青草上,仍有他的鲜血。

明明生机微弱如风中之烛,气息却如燎原之火。出手冷酷果决,一往无前,却忍着致命的伤势与痛楚,确定她安然无虞后,才默默离开。

这样的人……

邀月缓缓站起,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竟露出一丝清浅的微笑来。

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她前去帮助,而她也不用去询问他的名字,因为他注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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