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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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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丛林后,邀月才知晓,自己并没有回到南北朝的世界,而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又或是到了千年后。因为这个世界仍有慈航静斋的踪影,也能追寻到昔日魔门第一大派阴癸派留下的痕迹。

对于这些,邀月已没有了任何兴趣。

她与天道的界限已近在咫尺,周身真气也充盈到了极限,只差一步,便可将一身极阴内功转为极阳内功,从而达到“阴极阳生”“圆转自如”的程度。

邀月知道自己可以闭关,但对此时的她来说,单纯的闭关已经没用了——她一旦闭关,就必定是死关,成则半步虚空,败则内燃而死,绝没有第三种可能。而她隐隐觉得,自己离死关还差了一点什么。所以她云游四方,想要寻访这个世界的两位传奇人物,即传鹰与“无上宗师”令东来,尤其是后者留下来的痕迹,借以参悟。

只可惜,许是机缘未够,纵她踏遍疏勒南山,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十绝关”。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邀月不免有些失望。她离开待了一年之久的疏勒南山,一路向南,与清风朗月为伴,思索道之真意所在。

这夜,她乘着一叶扁舟,途经一处水域时,恰好听见不远处的大船上,有一美妙声音,温言软语,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凝清这孩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一些。天底下那么多青年才俊爱她如痴如狂,她却偏偏看上了那个不识抬举的厉若海。”

听见“厉若海”三字,邀月的目光望向那艘大船,虽距几十丈之远,但她的精神已锁定了整座船上的所有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便如一副徐徐铺开的画卷,在她的脑海中清晰显现,无所遁形。

她自北向南,一路行来,也曾听了江湖诸多高手的传闻,知晓南边出了个厉害人物,手持丈二红枪,生得英俊无伦,自创“邪异门”,便知这位名唤厉若海的男子正是昔日帮了自己一把的人。如今听得有人以不屑甚至鄙夷的口气点评厉若海,邀月不由来了兴趣——她自恃观人之术世所难寻,从来不曾错眼过,难不成此人竟有什么非凡见解,方与她的判断截然不同不成?

倚着美人榻,漫不经心点评厉若海的,乃是一个极美的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许,风姿绰约,媚骨天成,却又端庄得很。只见她幽幽轻叹一声,无奈道:“也罢,我倒要看看,那小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站在她身边的中年女子欠了欠身,附和道:“邪异门扩张速度太快,魅影剑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已经全面开始对邪异门进行打压。魅影剑派身为三大邪窟之一,高手辈出,势力极大。厉若海很快就会明白,他拒绝入赘双修府的决定,究竟错得多离谱。”

这一主一仆字里行间,满是高门大派的倨傲,身为先天高手,她们也确实有自傲的本钱,邀月却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以厉若海的水准,竟没进入先天不成?如果他进了先天之境,以他的武学与资质,岂会被人如此看低?

厉若海曾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邀月自不会明知他有危险还袖手旁观。听闻邪异门修建在易守难攻,云雾缭绕之处,要先走水路,再上陆路,十分难寻不说。即便找到了,厉若海也未必在。

邀月思忖片刻,觉得既然魅影剑派对邪异门开始打压,没道理不针对厉若海。眼前的双修府一众既然有招赘厉若海的打算,自不会看着他死去,十有八九要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既是如此,她只要继续跟着这艘船,便能有所收获。

接下来的十几日,邀月不紧不慢地跟着这艘大船,她六识超绝,纵然数百丈的距离,也洞若观火,对方怎能发现?

正因为如此,邀月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厉若海杀死“十只野狼”后,便从陇西来到了江南,创立了“邪异门”。由于邪异门的势力发展过快,引来了周边两大势力的注意,便是位于南粤,有“三大邪窟”之称的魅影剑派,以及神秘非常,代代府主都是绝色美女的双修府。

魅影剑派与双修府乃是宿世的冤家,原因就在于双修府主手上握着一本神秘莫测的秘籍,名唤“双修大法”。一男一女若是同修此法,既可享受到人间极乐,武功又能突飞猛进,岂能不令人心生觊觎?故魅影剑派一心想将双修府吞并,将神功和美人据为己有,双修府也是不好惹的,几代下来,便成血仇。

双修大法有如此奇效,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练的,双修府中还有一门秘籍,名唤“选婿心功”,恰可寻找到合适的人选。倘若游历江湖三年,仍未寻到合适之辈,便召开“选婿大会”。

只要做了双修府的上门女婿,财富、权势、名利、地位、武功和绝代佳人唾手可得,这样的好事,足以令世间大部分男人疯狂。就连所谓的名门公子,也对此趋之若鹜,恨不得立刻就夺得佳人芳心,成就好事。

本代双修夫人有一独女,芳名凝清,天姿国色,正值韶龄。按照门规,双修门派出使者,游历江湖,堪堪选中了厉若海。只要他点头,非但能在武学上前进一大步,邪异门也能在双修府的协助下,将势力扩张得更大。谁料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厉若海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惹得双修夫人震怒,觉得他实在不识抬举,便坐视了魅影剑派对邪异门的打压。

双修公主谷凝清自小众星捧月地长大,听见厉若海拒绝了自己,心生好奇,偷偷去见了厉若海,芳心为他所折,苦苦哀求母亲。谁料这一举动,非但没令自己所爱的人脱离险境,反而将他推向了深渊——若只是个不识抬举,也没有半点后台做依仗的小子,教训一番也就罢了,生死都与她们无关。但若谷凝清一心要嫁给厉若海,那就一定要摧折厉若海的傲气,令他身处绝境,向双修府低头不可。

双修夫人的心思,邀月能够明白,却觉得颇为可笑。

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

厉若海那样的男人,纵然是死,也不会后退半步,更莫要说对谁低头。再说了,系出名门,固然天生就比寒门子得到的多。但英雄莫问出处,只要足够强,出身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倘若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世系门阀早传承了千万年,也不会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点醒世人。

人的高低贵贱,本就不是以出身,而是以本事来论的。

察觉到远处是厉若海的气息,邀月神色一凝,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赶到那里。

此时的战斗,已然进行到了最惨烈的时候——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法却犹如鬼魅,剑法如毒蛇吐信,刁钻之至,却又配合有度。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无论厉若海想从哪个方向突围,都撕不开这张天罗地网。

这三人,应当就是双修夫人所说的魅影剑派三大长老罢!一口气将魅影剑派地位和实力都不逊于宗主,甚至还犹有过之的三大长老都派了出来,可见魅影剑派此次已势在必得,定要将厉若海给击杀!

不过,厉若海的状况有些不对!

邀月凝神一看,便知邪异门必定出了内奸——厉若海的气息不稳,神色虽平静,面容却或凝血光,或苍白如纸,可见他必定是运功到了紧要关头,却被人打断。又遇上强敌,不知厮杀了多久,完全来不及调息。

先天高手的真气绵绵不绝,厉若海的枪法又最是刚猛,这三人虽也是先天武者,合击剑阵却也未必能困得住他,但现在……

霎时间,只见枪影暴涨,枪尖与剑锋不知交击了多少次。三大长老踉跄退了几步,眼睛猛地震大,口中呕出鲜血,缓缓倒下。

厉若海右手一松,俊伟的身躯也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呼吸。

谷凝清眼中盈满泪水,挣脱了中年女子的束缚,疯了一般地跑过来,抱着厉若海的身体,嚎啕大哭。双修夫人莲步轻移,款款走到女儿身边:“他知道我来了,却没一丝向我求救的心,确实是个好汉子。”

“只可惜,光是骨头硬还不够,这个世道,只有识时务的人,才能活下来。若是命都没了,又谈什么雄心壮志呢?”

“凝清,双修府的大业系于你一身,一时的任性也就够了。”

双修夫人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来人啊,带公主回去!”

谷凝清死死地抱着厉若海,拼命摇头,苦苦哀求母亲:“娘,我……让我陪陪他,就让我把他好好葬了,好不好?”

双修夫人神色一凛,长袖一扬。谷凝清见势不妙,身子一转,生生替厉若海挡下这一击。

“够了!不过是一个死人,你竟做到如此境地!”

双修夫人怒不可遏,重重地甩了谷凝清一耳光,又点了她周身大穴,见她动弹不得,这才拂袖而去,“把公主给我押回去!”

待到双修府的人离开此处,邀月才走了出来,越过魅影剑派三长老的尸体,来到厉若海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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