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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头,不再言语。

我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内侍和灵徽,道:“你们下去吧。”

那内侍走了几步又被我叫回来,冲他道:“大内官让你拿的东西呢”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躬身将随手丢在地上的钱袋又捡了起来,忙不迭地走了。

魏春秋垂眉耷眼的,满是褶皱的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晶莹的汗珠。

我摸着墙壁上浮雕的纹饰,轻轻说:“阿翁,您不必担忧,若是真挂念宁姑娘,不如我去替你跟陛下说一说,也去骊山当差吧。”

闻言,他立马哀求道:“娘娘,奴才自打陛下三岁时就在他身边伺候,老奴离不了陛下,您开恩”他要磕头,被我制止了,“别磕,您年岁大了,经不起这个,若是将头磕破了,陛下问起来,这事想瞒也瞒不住。”

他抵着地,僵直着身子,似是从我的话里察觉出一份回旋的余地,发懵地抬起了头,看我。

“您替本宫办一件事,今天这事儿可以让他这么过去。”

魏春秋忙说:“娘娘您吩咐,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笑了:“不至于让你赴汤蹈火,只是这事,与你跟宁姑娘送钱一样,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顾忌地看我,面上带着犹疑,眼珠转了转,大约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点了点头。

“我见陛下书房里有一层屉柜是上了锁的,可与他朝夕相伴了两个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看见钥匙之类的东西,你是陛下的贴身内官,该知道钥匙在哪儿吧。”

身前人许久未言,他躬着身子跪在地上,像泥中粘黏的蜗牛,一动不动。

“娘娘,您想做什么陛下待您一片真心,他可没有对不起你呐。”

我冷冽反问:“难道你认为我会害陛下吗”

魏春秋惊疑道:“那您”

我将视线移开,沉声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若不想帮本宫,本宫不强求,收拾行李准备去骊山吧。”

魏春秋面如沉灰,像是一张褪了色的白纸,显出颓败来。他默默跪了许久,才低声说:“那是从西域传过来的银锁,钥匙做得很隐秘,就在陛下随身佩戴的玦里,那玦上有个小机括,摁下去就会见钥匙冒出来,娘娘仔细些看会明白的。”

我恍然,果然,钥匙萧衍是不会假手于人的。看了看窗外天光,估摸着萧衍快回来了,便冲他道:“你下去吧,今天的事我们谁也不要提。”

魏春秋从地上起身,边往外走,边一步三回头地来看我,顾念犹疑地慢吞吞退了出去。

隔着蒙得密实的茜纱窗往外看,天边的彤云低垂,风过枝桠颤,有鸟雀低低飞过,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夜间,果然狂风大,雨过霖霖,顺着窗纸漫下来,濡湿了暗缕的纹络。

我偷偷将助眠的药倒了没喝,直等萧衍看完了奏折到榻上,见我犹亮着一双眼睛平躺着,俯身仔细端看了我一番,忧色毕显地问:“又睡不着这药又不管用了”

像是从冥想中恍然回神,呆板地摇头:“不是,我刚刚趁你不注意把药倒了。”

“你”萧衍气道:“你是这几天没吐血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太医嘱咐这药得喝,你当跟你说着玩呢。”

我坐起身,幽叹道:“可我每日这样睡着了就看不见衍,有时连你躺在我身侧都察觉不出来。”

说着,搂着他的腰靠在肩膀上,歪头吻他的脖颈,轻啃浅啄,手顺着脊背往上摸,探入他的寝衣里。

他虽未回应我,可我能感觉出他的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便来脱他的寝衣,刚碰上了衣角便被他捏着手腕推开了,他脸颊微红,气息不稳,但还是极为克制地说:“不行,你的身体太虚。”

我像一块粘稠的糖纸又贴了上去,搂着他,在他耳畔轻声道:“衍,你轻一些,没事的。”

见他不语,可身体却烫得像一块烙铁,我又去脱他的寝衣,边脱边威胁他:“你要是再敢把我推开,我再也不理你。”

他伸到一半的手停住了,手指缓缓合拢攥成了拳。我正将他的寝衣扔到了一边,分神来把他的拳头掰开,柔声呢喃:“不要担心,没事,我自己知道的。”

面前的人依旧沉默,但呼吸急促而粗重,身体僵硬至极,我伸手去解他的亵裤,蓦然,他握住了我手,些许无奈,些许动情地说:“好,依你。可我早就说过了,这种事情还是为夫主动些的好。”

他扶着我的腰小心翼翼地让我躺下,翻身覆上,反客为主。

窗外大雨漫天,呼啦啦地浇灌下来,伴着雨声,我像是做了一场极轻柔极美妙的梦,梦中始终是被萧衍小心地放在手里精心地呵护的。他的手抚过我的肌肤,带着克制的温柔,不再只是顾着宣泄自己的欲望。经历了这一场,我才深切的感触到,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被他温柔以待。

他替我把寝衣穿上,将我搂在怀里,柔声说:“要不今夜不喝助眠的药了,你试一试,不靠药能不能睡着。”

我疲累地倚靠在他怀里,缓缓平复自己的气息,不经意看到了放置在妆台上的玦,只一瞬,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

暗中告诫自己,孝钰,不能着急,一定要慢,要稳,他太精明太敏感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

第99章

破晓有天光透出,被幔帐筛过后微弱地落下。

身侧的萧衍略微挪动了下身体,低下头来看我,一愣,随即说道:“这样下去怎么行,药还是应时喝。”

我眨了眨眼,嗓音略微沙哑地问:“是不是到了该上朝的时辰了”

萧衍点头,怅惘叹道:“有娇妻在怀,君王不想早朝啊。”

我往他怀里拱了拱,极为通情达理地说:“这样是不对的,你得做个勤政殷劳的好皇帝。”

他静默了一瞬,颇为无奈地问:“那你能把手松开吗”我的胳膊环过了他的腰,手紧抓着他的寝衣,自掌心一点揪起了数道觳纹。

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他叮嘱我要应时喝药后,才翻身下榻去上朝。

萧衍走后,我便坐起了身。窗外有莺雀婉转啼叫,伴着檐角积雨滴落的声音,轻茫茫地传进来。

妆台上的玦不见了,应是被萧衍随身佩戴走了。我脑子里有片刻的空荡,随即便回过了神,总得先确认一遍遗诏是不是在那里面。

从太后寿宴之后,祈康殿那边一连许多天都没有消息。据芳蔼跟我说,太后本来极为中意刘雪柳为端王妃,但宴饮过后便不再提她了,而为萧暘选妃的事便就这么搁下了。

芳蔼只当家常来说,我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萧暘一日不成亲便一日有理由继续留在长安,他与姜弥过从甚密,又是诸王之首,稍一差池便可能成为心腹大患。

但我又想,萧衍既然敢让他当亲王,想必也留了后招,不怕他们勾结。

世事无常,着实没有必要去提前担忧。芳蔼也觉得世事无常,还向我调侃:“康王兄因谋反被处死,齐王兄又因错漏而被贬为郡王,老千岁离世,所有事叠在一起,竟让萧暘钻了空子当了这诸王之首,真是人生际遇莫可预测。”

又平淡过了月余,我的病症丝毫不见好,反倒有加重的趋势。过去还能在饮药后去往别处转一转,而今也只能窝在寝殿里缠绵病榻,弗能起身。

有时,我也觉出些怕来,万一自己真的熬不过去,那许多没有来得及做的事,还有我的润儿该怎么办。

心里积郁太深,我在饮了药后趴在床榻上,对着看奏折的萧衍叹道:“万一我要是真不行了,我是不反对你再立新后的,可有一点,你们不能虐待我的润儿,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萧衍眼皮都不抬,冷声斥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

他面上清冷平静,可我发觉握着奏折的手在微微发抖。并总趁我不注意偷眼看我。

在心底哀叹了一声,便不想去惹他伤心了。

司乐那边新编了歌舞,而内侍也从膳房里搬来了新酿的美酒。据说闽南的卢氏兄妹要起身离京,萧衍特意设宴为他们践行。

我躺在榻上总有丝乐声如流水潺湲般漾过来,搅得自己难以安睡。便索性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于无人时有个面生的小宫女默然走进来,手里端着糕饼点心。

她将瓷盘摆放齐整后,低声道:“掌道让我问娘娘,可顺利吗”细语如丝,不仔细听还真如叹息一般微弱。

我愣了一下,首先想到别是有心人安排了来试探我的吧。但听她刻意加重了掌道二字,旁人怎会知道怀淑的身份。

些许谨慎地回身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小宫女拖着臂纱往前走了几步,浅淡地拂了拂身,“无垢,娘娘已听过,掌道只是有些不放心娘娘,才将奴遣来。”

我静默了片刻,出于慎重考量,不应与她多言,但又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便含糊其词道:“我想要一包迷药,能给我带进来吗”

小宫女伶俐地颔首,悄声道:“奴婢弦儿,娘娘有事可尽管吩咐。”

我点了点头,顾忌地往殿门口看了看,她乖觉领会其意,不慌不忙地敛袖告退。

正殿那边隐有箜篌弦引传过来,伴着曲乐悠扬,我捉摸起了这个宫女。她语带玄机,勾连着我和怀淑之间的辛秘,不像是假意来试探我的。但若不是,怀淑竟能在萧衍的眼皮子底下往太极殿安插内应,还能让她接近寝殿,当真是厉害得很,不容小觑了。

萧衍说,宁兰芷是怀淑故意派来离间我们感情的,我不信,一来怀淑为人不至于如此下;二来,宁兰芷是借着忠勇公卢芳奎的名号进宫的,怀淑便有通天之能怎会和拥兵十五万的边陲大将扯上关系。

可现在看来,我确实小觑了怀淑的本事。

宴乐过后几日,那宫女果真替我弄进来一包迷药。以白绢布包着,藏在膳食金铃炙酥的内馅里。

她特意选了一个萧衍不与我一起用膳的晚上,在宫人们都忙着布菜、铺摆碗碟的时候,灵巧地将点心摆在我跟前,清脆道:“娘娘,这是膳房新制的,极为可口。”

我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四目相对,各自会意。

将这包迷药藏在身边许多日,总是找不着合适时机来用。萧衍日益忙碌,有时我入睡时尚未归,而清晨起身时早已离去,据说是检阅京畿驻军,在凤阁商讨兵法制改革。

其间靡初进宫来看了我一遭,她的气色看上去还好,鬓边簪着白绒花,一身银丝素裙,外披珍珠白缣帛,俨然是贵妇的装扮了。

与她寒暄了一阵儿,她见四下无人,悄然靠近我,低声道:“孝钰姐姐,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意清好像就在我身边”

抬眸看她,见流露出些许迷蒙,哀愁道:“我从家中出来,偶遇大雨,身边唯有一个婢女,并没有车舆跟着,墙边便有一把油纸伞,思来想去,这样的事情除了意清还会有旁人做吗”

我被她说得犯起了愁,担忧地问:“你还有旁的缘由觉得他就在你身边吗”

靡初愣怔了片刻,素白的小脸摇了摇,怅惘道:“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希望她的感觉是假的,意清若是真在长安,那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便叮嘱靡初,这样的事情不可对别人说。

靡初清冷地勾了勾唇:“我现在还能去对谁说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了,宜川姑姑离了长安,秋吾姑姑又是那般急躁性子,轻易也不敢跟她说什么,只能日日被关在府里,对着墙壁说罢。”

我扶了扶她鬓角的珍珠钗环,关切地问:“顾长青待你好吗”

靡初垂眸静默片刻,轻声说:“他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我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只得劝她:“我知道这门婚事你是不情愿的,可事已至此,还是沉下心来和顾长青好好过日子吧。他一表人才,出类拔萃,并未比意清逊色在哪里。”

靡初清婉秀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抹的仿佛红阶前的一株白睡莲,透出心如沉灰。

“我是个人,不能由着人家替我朝秦暮楚,说换人就换人。”

她将话吐出来,怔了一怔,觉出些异样来,小心翼翼地看我:“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

我勉强地冲她笑了笑,“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靡初抓过我放在榻上的手,怅然道:“姐姐,我已许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了,有些口不择言只是,好些事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的紧,你恐怕不知道前些日子闹出那么大阵仗的康王谋反,他其实是被人逼反的。”

我惊惶地抬起头,警惕地环视了殿宇四周,见确实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胡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双眸莹光熠熠,暗声道:“我偷看了陛下给顾长青的密旨,南郡李应晖揭杆乱,陛下早就下了严旨,若是敢丢一城一池,不管位卑位尊皆斩首示众。淮西军严阵以待自是不敢怠慢,范瑛向朝廷提请增拨军费十万两,陛下只拨给他五万两,可军饷从长安运过去,范瑛的儿子范栩连同应属康王的军饷粮草也一同截走了。康王初来乍到自然争不过范氏,便上书要求陛下给他做主。奏疏发到御史台,陛下暗令顾长青私下里抽出来,不予回应。南郡那边战事日兴,康王发不出饷银,所辖属军连饭都吃不上,向就近的州郡要求开仓,一律都吃了闭门羹。李应晖也有探子啊,知道赣州内里不稳,便集合军队全力攻之,康王大约知道万一被攻陷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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