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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字句清晰地说:“若真是王子殿下,还是莫要与我们计较了,这长安不比突厥草原,您的身份若是被泄露出去,只怕会招来不测。”
意清见对方唇角微挑,似是不屑,又加了一句:“诚然王子的安危若有什么差池,您的父汗会替您讨个公道,可在这之前若真有什么亡命之徒欲对王子不利,是死是伤却无人代您。”
这一番话是软硬皆施了。
霍顿目光炯炯地盯着意清看了一阵儿,而后以恣意洒脱的姿态后退数步,鹰目透亮,似有万仞出鞘,面上有半分飞扬半分威慑的笑,唇角上勾起一个冷峻的弧度:“没想到,中原竟有这样机敏睿智的人,小王记住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看都未再看其余的人,以衣带风般地傲然离去。
留下我们数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方伯夷默然走近姜子商,低声道:“少卿,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突厥使团已然进京,若是惹出事端旁的不论,姜相那边就不好交代。”
姜子商的面上果然浮出深重的顾忌和胆怯,他看了看意清和意初,意犹未尽却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意清抱拳还礼,微微颌首示意。我们一行人目送着姜子商等三人远去,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车马如流的街角尽头。意清回身向大理寺诸人道:“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守口如瓶,至于账本”他转向宋灵均,却见宋灵均略微愣怔,面容上似有崇敬与倾服的神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账本先暂且交由我来保管,这其中有几处我还得再仔细看看。你们先回大理寺,整理一下本案的卷宗一齐交给我。”
宋灵均忙点头应是,一双俊秀眼眸里雾蒙蒙得,好似蕴藏着极深的思绪。
终于将两拨人都支派走了。天边微熹的晨霭散尽,日头从绵延浮游的云层里爬出来,耀出炫目炽烈的光。街衢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货郎挑着繁重的货架开始走街串巷,嘴里吆喝着叫卖。我们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阵儿,数名布衣长衫、头簪纶巾夹着书本的读书人模样的从我们身侧擦肩而过。看着他们,我想起了宋灵均,闲聊着说:“那位宋大人倒像是个聪明人,虽中了状元,但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意清点头表示赞成:“当日殿前应试,姜相本是全力推举吏部尚书云湛的侄孙云桐疏为状元。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要点寒门学子宋灵均为魁首。殿下说朝中党交攀附之风甚浓,以寒门仕子为状元,既可为朝廷带来一阵新风,又可鼓励天下仕子勤学苦读以期为国尽忠。再说,单就从文章上来说,宋氏的文章从立意到着笔境界远高于云氏。为了这事,姜相大约很是生殿下的气,好些日子在朝政上不痛不痒地为难着他。”
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殿下苦心孤诣为了大周社稷而操劳,却始终无法摆脱外戚的掣肘。明面上姜相是太子殿下的舅舅,两人休戚与共,祸福同当。可姜弥何等人物,手握着权柄总想着把太子当成个任由他摆布的傀儡。偏偏殿下是英主而非庸才,岂能由着他摆布。”
想起萧衍,我一时五味陈杂,心中万般滋味似是要替他心酸,又有几分心疼含在里面。
意初却是心性单纯的人,他倾耳听着,好奇地发问:“那为何朝中人皆说太子倚重姜相,对他言听计从,难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不成”
我们穿过人烟鼎沸的集市,拐到一处相对偏僻的街道,一时间把那沸鼎盈天的嘈杂声音全甩在了身后。这条街道遍布酒肆茶寮,装潢考究气派的楼宇凭街而建,店前高悬着写着招牌的幡子,随着风摇曳。
意清摇了摇头,似是无奈,似是惋惜:“陛下多疑,又有怀淑太子的前车之鉴,太子殿下若不依附姜相,这最后会落得何下场只怕连怀淑太子也不如。所以他既不能完全惹恼了姜相要仰仗着他,又不能任由姜弥排除异己敛权结党。人都说一国之君难为,却不知这东宫储君更加难为。”
意清刚刚回京,入朝不久,却已经将萧衍的艰难与酸楚看得如此透彻。而我呢,我与萧衍同在一个屋檐下,终日里却只知抱怨他的深沉寡言,从没有切身地体会过他云淡风轻、矜贵清冷的外表下所隐藏的疲惫无奈。
母亲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我一时不想说话,意初也安静了下来,我们三人百无聊赖地转悠了一圈,便回了行宫。
深秋时分,桂花窸窣飘落,远远望去似一副用笔疏朗,淡墨皴染的画卷。一泊碧水平静如境,上面细碎落了金黄的花瓣,顺着澹纹层层荡远。
回到甘泉殿时已近日暮,落日在天边晕染出一抹绚丽瑰美的颜色。
我推开殿门,眼前乱影一闪,见是魏春秋迎了上来,他布满褶皱的脸上焦虑毕现:“哎呦,我的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殿下等你等得都快着急上火了。”
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被茜影纱幔帐遮着的内殿,轩窗高悬,透进来的夕阳余光落在上面,打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阿翁”我有些发怵,木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魏春秋连忙换了副好颜色哄我:“娘娘别怕,殿下什么时候认真跟您生过气,您待会儿进去了说几句软和话,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在他的诱哄下犹犹豫豫地掀帘而入,还未站稳,萧衍劈头盖脸甩过来一句话:“你是不是定要把孤的话当成耳边风。”
我自觉出去这一天并没有散尽烦心事,也没见着什么美丽的光景,除了带着一身疲惫沉重回来,一无所获。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后悔至极,早知道就不出去了,亏得萧衍再三叮嘱我要守宫规不要到处乱跑,我如此顶风案,他生气是一定得。
这样想着,愈发低垂了头,一副蔫蔫地表情。
他大手一挥,把我束发的缎带扯下来,一头青丝翩然洒落在身后,萧衍气得胸前起伏不定,“看看你这是什么打扮,一身男装,若是被人见着,你这太子妃的脸面还想不想要了”
第23章染疾1
我理着乱如麻絮的头发,往后退了几步,企图离他那被怒气烧灼的喷薄焰火远一些。
眼珠转了转,心想,前朝后宫他身上背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我还要时不时地给他添些乱,瞬时觉得格外内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低声说:“我以后不到处乱跑了,你殿下别生气。”
他闻言安静了下来,炽热怒气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水悄声熄灭,默然看了我一会儿,手抚上菱花屏风雕木架,声音和缓着说:“这可是你自己说得”,他伸手从妆柜上拿了一把梳子,为我将三千青丝细细梳理着,他虽然极近小心轻柔,但手法却不太娴熟,将我的发丝扯得有些痛,我暗暗撇嘴皱眉。
“突厥使团已经入骊山行宫住下了,听京兆府来报,近来长安不知何故又来了不少道士,行踪诡秘,孤已让镇守京畿要地的左监门卫多加小心。哦,对了,骊山行宫闹鬼一案还未查清,这地方不知藏着怎样的暗流,你行事又向来顾前不顾后,确实应该多加小心。”
他的语气谆谆教诲中带着一丝无奈,像极了我爹。
我想起今日外出,对于骊山闹鬼一案大理寺似乎已有了些眉目,意清满怀心事地将账本带了回去,也不知查出个所以然来没有。正这么琢磨着,幔帐外传入魏春秋的声音:“殿下,大理寺沈少卿求见。”
意清我们分开并没多久,他怎么就来求见萧衍,莫不是将那账本里的玄机查来了。
萧衍将梨花木梳塞到我手中,掀开幔帐,吩咐道:“让他去前殿,孤在那里见他。”
我匆忙将一身男装换下,用银钗将两鬓乱发箍住,蹑手蹑脚地跟去前殿,躲在屏风后将他们的话听上一听。
意清正说道:“数月前溺死的内侍遗留下一根青簪,簪中刻着长安薛家的字样,宋寺正寻迹追查,发现此物是被一男子从薛记买走得,此人经常向薛记出手一些来历不明却价值连城的物件,臣怀疑做得应是窃贼。从宋寺正那里拿来此人脱手物件的账册后,臣发现其中一物貔犰玛瑙甚是眼熟,细想之下,当日岭南飞盗琊叶青的案子被提调到大理寺时,案卷上所记载的盗窃失物中就有这件貔犰玛瑙。臣记得,内侍溺死是在四月前,而琊叶青入京及至剖尸街头也是在四月前,两相对比,巧合之处太多,臣以为应将琊叶青的案子提出来,与骊山一案并案审理。”
琊叶青,就是那个从青桐山盗窃了晋云医书的飞盗。难道说骊山一案却又与这本医书扯上关系了吗我稍微理顺了思绪,琊叶青盗取医书来京,姜弥指使芳蔼用医书中的毒来害我,骊山中无辜溺死的内侍又与琊叶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内侍枉死之后骊山后苑又夜夜有啼哭之声传出,似是有冤魂不散。这一切得一切,会是巧合吗还是有一根我们看不见的线将这些零碎事情牵连在了一起。
萧衍沉吟了片刻,似是有些为难:“琊叶青一案已经结案,再提调出来”我透过茜纱薄绢架起的屏风,看见意清上前了一步,形容急切地说:“此案诸多疑点皆盘根错节,若不刨根问底,只怕最后难以查出眉目。骊山乃天子行宫,又有突厥使团造访,若不尽早查出事情真相,陛下那边也是不好交代得。”
殿内一时陷入静谧,他们二人各自思索无人言语。屏风中系着杏色流苏,我趴在上面得久了,腿有些酸软,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带得流苏晃荡。坐在上首的萧衍往这边瞥了一眼,又默不声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我扶住屏风外沿的象牙起棱,不知为何,隔着这珠光离合、水墨错乱的屏风,我总觉得萧衍有心事,他不愿将琊叶青一案再次调出来,是因为心中藏掖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我被自己的这种猜测吓了一跳,暗中嘲笑自己,一个飞盗怎会与国之储君扯上关系。
魏春秋为二人换了一次茶,萧衍终于结束了沉默,手指捻动了几页意清呈交上来的案卷,似是喟叹:“那便如你所说,将此案与琊叶青一案并案吧。”
他在意清的凿凿言辞之下妥协。
意清深揖为礼,上前拿了案卷账册躬身告退。
殿内极静,只有流觞曲水趟过的汀淙之声。屏风旁的花架上摆了几枝姿容婆娑的桂花,微黄的花瓣浸润在露珠里,正开得嫣然。我从屏风后走出,坐到萧衍身旁,微微侧目看着他,问:“你有心事”
萧衍用手扶着额头,俊秀面容上满是疲惫,卸下了伪装,与那人前雍容清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殿下全然不同。我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宇,想捋开那蹙起的纹络。他抬眸看我,眼中有一点幽暗朦胧的光,好像星辰被蒙上了雾霭,亮得温脉而专注。我总觉得这双眼睛背后隐藏着些许秘密,任是美隽风华、清冷疏离也掩盖不住。
我想再问些什么,内侍从殿外进来,我打眼一看觉得有些眼熟,那名内侍朝着我们拜了拜,道:“安阳公主想请娘娘过去一趟儿。”
听得母亲邀我相聚,我一时便将方才要问的话抛诸脑后。忙正襟危坐,想要答应,又将话咽了回去,沉默无声地看一眼萧衍。
萧衍疲软无力却强撑着威仪,淡淡道:“你去回姑姑,太子妃稍梳妆就过去。”
我心下雀跃,几乎是坐不住了。眼见着内侍退了出去,想起身去梳妆打扮回去见父母,却觉眼前掠过一抹暗影,萧衍沉甸甸地倒在了我怀里,清隽温秀的面上惨白如纸,双眸紧闭,如同一张面具被生生剥离了般憔悴。
第24章染疾2
一时间,我只觉自己耳边嗡嗡响,抱着萧衍脑子里空荡荡得,愣了那么一瞬,听见魏春秋大叫“殿下”,忙反应过来迅疾地让人去请太医。我和魏春秋将萧衍平整地安放在卧榻上,为他把厚重的皂色缂金九蟒纹外裳脱下,只剩下亵衣,将他裹在厚实的棉被里。深秋的天气,吹进来的风还带着一丝热气,萧衍的额头像刚从炭火里取出般滚烫,我拿过锦帕沾了凉水给他擦了擦,他犹自紧闭双眼,睡梦中眉宇紧蹙好似难受得厉害。
我一开口,竟带了哭腔,回身冲魏春秋叫道:“阿翁,你快出去看看,太医怎么还不来。”
魏春秋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向来沉稳老练的他在萧衍榻前不住地踱步,这地上竟似针毡让他没一处可落脚得。
听到我的话,他也一副从焦虑忧愁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忙掀帘出去。
萧衍的手修长白皙,根节分明,握住时竟像霜雪覆之,凉得入肌透骨。我抱着他的手来回揉搓,想给他暖过来。端看他的面容,原本就白如凝的肌肤上面一点血色都没有,唇更是淡抹得如同被反复加水研磨的朱砂。若不是有微弱气息呼出来,真是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适,却在苦苦支撑。甚至记不清上次见他时是否已经面带病容,虚弱廖拓。我甚至都不曾关心过他是否按时进膳、入夜便眠。现在守在他病榻前要往深里回想,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抓不住。
内疚愧意如一张蚕丝密网,将我的心紧紧缠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太医适时而入,我忙从榻前让开,让他们为萧衍诊脉。太医摸着脉搏仔细端看了萧衍的脸色,不多时便起身向我道:“殿下脉象虚浮,浮表沉里迟寒受热,气血凝滞,是积劳成疾忧思过深的缘故。本无甚大碍,可是病症早显拖得太久,平日里又不注重休养,这才病如山倒,整个人垮下了。待臣开些药,给殿下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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