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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天还没亮,叶流闻就爬起了身。他伸手安抚了一下咕咕直叫的肚子,从衣箱里取了套最好的衣服换上。然后他从抽屉里摸出把用来画造船图纸的天星铁尺,在窗户的枢轴处捣鼓了一阵子,居然悄没声息地把两扇锁在一起的窗户都卸了下来!
翻身跳出墙上空出的大洞,叶流闻又轻车熟路地把窗扇重新填进孔洞中。等到跳出院墙走在黎明的琅州城中,叶流闻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造船世家的独苗虽然不专心船事,但天生机变加上家学渊源,要对付几扇破门烂窗还不是易如反掌!
老爹啊,就算你断了我的餐食把我反锁在屋里,儿子今天也一定要去参加今日的蒲园之会!叶流闻一边嘀嘀咕咕地祈祷不被父亲发现,
一边撩起长衫下摆穿过琅州的大街小巷,一溜烟似的跑到了南泉附近一处荷花池边。
此刻天色微亮,城中虽已开始有人走动,这处纳凉所在却空无一人。叶流闻搬开池边树下一块石头,从石头底下的树洞里掏出一只锅并几块火石,三下五除二生好火支起锅,就等着池塘里的新鲜莲藕下锅了。
这个自救的法子,实在是被他心狠手辣的老爹给逼出来的。旁人只道这塘中莲色一年不如一年,甚至有人因此赋诗哀叹东怡国每况愈下的国运,却料不到这罪魁祸首吞了多少莲藕下肚。
此番叶流闻饿得前心贴后心,又想故伎重施下塘捞藕,不料才走到水边瞥见自己的倒影,猛可里醒悟过来今日自己特地穿了件平素纹的纻丝直裰,下配小提花的驼色绸裤,这身行头实在不能玷污了。可直裰就算能脱下来,裤子却怎么办,万一拖泥带水,岂不毁了今日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罢了罢了,反正肚子空着别人也看不出来,就咬牙忍忍罢!
想到这里,叶流闻又检视了衣衫下摆没有蹭上泥点子,方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对着倒影用水把自己的发髻抿得一丝不乱,半晌才满意地罢了手。
待到直起身子,叶流闻在凑手的地方摘了几片鲜嫩的荷叶,洗洗带回锅子里煮了。荷叶羹虽然寡淡无味,骗骗肚子总是好的。
等到把一应炊具重新藏回树洞里,天已经大亮了。叶流闻整了整衣衫,重新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仪态,一路踱到贵客前往蒲园必经的待礼巷。待到韩微的轿子过来,撩起轿帘朝他招手,叶流闻就高高兴兴地混在韩微的从人中,大摇大摆地进了蒲园。
这蒲园主人名唤蒲寿,掌控琅州市舶司三十余年,总揽东怡和外蕃的贸易,富可敌国。如今西荣大举进攻东怡,捉襟见肘的东怡朝廷为了拉拢蒲寿,特地派了公子昭前来加封蒲寿为两浙招抚使,实际上,却是来筹措粮饷的。
蒲寿自然知道东怡朝廷的打算,给一个虚衔的官职,却要从他这里搜刮真金白银。不过他城府颇深,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放在明面上,反倒大设宴席,款待远道而来的公子昭。
至于韩微,则是假托为海商之女,一同前来做客的。
此时此刻,韩微独自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上,清冷淡漠的气质与四周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她虽然送出了叶流闻帮忙挑选的那副玉带钩,但真正的礼物,却是压在玉带钩匣子夹层下面的一颗金印。
琅州封君的金印。
将琅州彻彻底底变成蒲寿的家族封地,一切财政、税收大权尽归蒲家,父死子继,世袭罔替,这才是西荣国拉拢蒲寿做内应的真正筹码。这样丰厚的承诺,由不得蒲寿不动心。
面前这些东怡的王孙贵族们都不知道,很快,这个琅州就要易主了。
与韩微的冷淡不同,叶流闻是个好热闹的。见韩微不怎么喜欢扎堆,叶流闻帮她喝了几杯酒,就跑到蒲寿和公子昭等一众宾客旁边,抽空子说几句帮衬逗乐之语,当真是知情识趣,引得宾主尽欢。
“他怎么这样?”韩微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就仿佛叶流闻浑身涂满了油,否则怎么能圆滑如斯。
“婢子以前听说过这种人,就叫做帮闲相公,又叫篾片相公,专门在有钱人家打秋风的。”韩微的侍女秋叶口齿伶俐,偏又对叶流闻嗤之以鼻,“这种人的特征还专门有个说法,道是: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和气。”
“那为什么叫做篾片相公呢?”韩微奇怪地问。
“小姐可见过篾片糊的纸人吗?外表人模人样,肚子里却空空如也,就是个废物。”秋叶斜睨了一眼张罗着行酒令的叶流闻,满脸不屑。在她看来,自家公主居然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真是平白丢了西荣皇室的脸面。
韩微用手托着腮,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叶流闻。这样的叶流闻,对她来说,还挺新鲜的。相比起来,那个黄瘦的主人蒲寿,矜持的主客公子昭,都显得无趣多了。
待得主客寒暄完毕,行了几个酒令,诹了几句笑话,慕名而来的公子昭忍不住对蒲寿道:“蒲老,听说来您蒲园的客人都可以下一盘象棋,本公子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不知韩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昭公子对弈呢?”虽然韩微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但蒲寿完全不敢怠慢了她,当即满面堆笑地看过来。
韩微四百年里专心修炼,抽空打工,对写诗下棋这类风雅事一窍不通。她的眼光瞥到人群里叶流闻渴望的眼睛,便摇头笑道:“我不会下棋,就让叶小哥代我下吧。”她不明白,就下个棋而已,叶流闻为何会那么兴奋?那她索性就成全他好了。
此言一出,公子昭顿时沉下了脸。叶流闻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和他堂堂国君之子下棋?
叶流闻知情识趣,自然知道自己的轻重,连忙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与公子对弈?还是请蒲公亲自上阵,我们在一旁饱饱眼福就够了。”
“既然如此,老朽怎敢扫了各位贵客的兴?公子,韩小姐,请吧。”蒲寿说着,亲自引着韩微和公子昭等人离席往后面的花园而去,至于叶流闻这种打秋风的帮闲,蒲寿自然是连瞟一眼都嫌多余。
叶流闻本就没吃早饭,方才又替韩微挡了几杯酒,此刻脑袋里便有些晕乎乎的,跟打摆子一样身子不住发抖。不过他腿脚仍旧利索得很,眼看蒲寿韩微等人离席,慌忙紧贴众人尾随在后,双手还不忘了四下乱拍,把纻丝直裰上每一丝褶皱都抚平了,脸上又摆出浊世佳公子的怡然神色来。
从宴客的大厅出来,经过溪亭、墨池,偌大一片都是蒲家的花园。园中种满各式外国引进的蕃花,有的色泽艳丽,有的气味芬芳,就算公子昭以前在怡都也爱收集奇花异木,大多数品种却未曾见过,不由啧啧称奇。
“公子若是喜欢这些花,回去的时候老朽派人各种都送一些过去。”蒲寿慷慨地笑道。
这个蒲寿,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家伙。他明明知道,这个公子昭,是永远无法回怡都去了。韩微冷静地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若是将来琅州陷入战乱,自己无论如何要保住叶流闻的安全。
一行人一路往北,穿过硕大的花园,便进入一个较小的空旷园子。蒲寿微微欠身,带着韩微等人登上假山顶上一座设计精巧的凉亭,分宾主落坐在亭内铺了绣垫的石凳之上,展颜笑道:“老朽斗胆,陪公子下一盘棋如何?”
“如此甚好。”公子昭瞥了眼面前铺满茶水点心的石桌,矜持着开口,“敢问棋盘摆在何处?”
此言一出,琅州当地作陪官员们都忍不住笑了笑,蒲寿则淡定地一指亭下:“公子请看,棋盘就在那里。”
韩微虽然不下棋,却也循着蒲寿的指点望向山下,却见园中空地上画着硕大的象棋棋盘,园子两侧则站着三十二名绝色美女。那些美女分别手持红黑棋子名牌,按照黑先红后的次序,先由持黑方棋牌的女子入园来对着高亭上的蒲寿并诸位客人行礼。因为琅州是东怡国贯通异域的贸易大港,这些美女也如蒲寿收集的奇花异木一般,天南海北的种族应有尽有,一时间莺莺燕燕各擅胜场,就连自忖见过大世面的公子昭也不禁有些失神。
原来这就是蒲园最出名的游戏,无边风雅之中又添无比香艳,怪不得叶流闻心心念念想来参观。韩微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去忘叶流闻,却见他没资格进入凉亭,只跟蒲府的随侍们在假山步道上寻个空位站了。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哪怕他拼命摇着折扇,还是逼出了额角的汗珠子,实在有损翩翩公子的形象。
见韩微看他,叶流闻轻轻挥了挥手,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热烈的笑容来。
那站在黑方队尾,手持“将”字牌的乃是一个雪肤乌发的波斯混血女子,身材高挑丰满,五官秾丽至极,倾城之姿让人不禁心旌摇曳。就连韩微也禁不住想,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撑出红方‘帅’字牌来与她抗衡。
黑方十六名美人行完礼,便走到黑方棋盘上分别按将相车马等位置站好。接下来便是红方美人列队从园门外进来,照例排成一行给主人客人见礼。
此时此刻,从凉亭内端坐的客人到假山底下等待传唤的仆人,园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生了根似的盯在那红方最后一个棋子美人身上。那美人手中持着个大红色的“帅”字牌,虽然明知自己引起的轰动,仍然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走路,行完礼就走到红方棋盘的帅字位上,一张雪白的脸孔
毫无表情,连眼神都没往别处飘一下。
眼看黑红双方“棋子”已经摆好,在座诸人却依然愣怔着回不过神来。蒲寿显然料得到这个局面,也不催促,只是笑盈盈地喝茶。
其实倒也怨不得公子昭、韩微和叶流闻等人眼皮浅,实在是那红方“帅”字美人令人太过惊诧。若说她肤光胜雪,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犹如最上等的翡翠倒也罢了,偏偏遮住双耳垂落在绛红纱衣上的,竟是一头幽蓝色的长发!如此蓝发碧眼的美人,平日别说见,只怕连想也不曾想到过。
“敢问蒲老,那女子是何方人氏,长相竟如此奇特?”等公子昭好歹从那女子炫人眼目的容光中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对一旁的主人请教,“本公子看就算那石崇金谷园里的绿珠再世,也比不过这女子一双碧眼。”
见众人都好奇地朝自己望过来,蒲寿微微一笑:“这女子是我手下从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救下的,那时候她被人用铁链拴在船舱里。由于船上的人都死了,她又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老夫就把她收留在蒲园内。因着庆幸她在风暴中捡回性命,就给她取名叫庆姬,做了这班棋美人的行首。”
他这么一说,众位客人频频颔首,公子昭却皱眉打量着庆姬道:“本公子只觉此女容色绝非人间所有,蒲老有没有担心过她是什么精怪……”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想起来了,这女人绿眼睛蓝头发,岂不正是传说里的鲛人?”
“可老朽只听说鲛人生活于海中,下半身乃是鱼尾,庆姬怎么可能是鲛人呢?”蒲寿摇了摇头。
“鲛人滴泪成珠,若她真是鲛人,再带我们找到真正的鲛人,我国的军费就不愁了。”公子昭其实心心念念的还是筹措军费击退西荣,当下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对蒲寿道,“能否将她召入亭中细看?”
蒲寿不好违逆公子昭,便命人带了庆姬走入凉亭。公子昭围着她看了一圈,又伸手撩起了她耳后的头发,赫然露出两道被小心遮蔽的腮来,引得众人齐声惊呼。
“你居然真的是鲛人!”公子昭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听说鲛人聚居之地满是珠宝,你能否带我们找到那里?”
庆姬被揭穿身份,面色惨白,却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便哭一哭,本公子看看是否你的眼泪真会变成珍珠。”公子昭耐下性子道。
庆姬却不动,神色中甚至没有掩饰对公子昭这个要求的厌恶。
“此刻由不得你不听话!”公子昭心知自己若是能夺得鲛人珠宝,就是立下了不世之功,说不定还有问鼎王位的资格,情急之下厉声喝道,“不要逼本王使出手段!”说着朝身后的侍卫一挥手,那侍卫便一把抽出腰间皮带,用力抽在了庆姬身上!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庆姬应声而倒,却强咬着嘴唇没有吭声。这副倔强的模样让公子昭怒火更盛:“哭,怎么不哭?本王倒要看看,传说中鲛人滴泪成珠是不是真的?继续给我打!”
“住手!”韩微看不下去,正要站起身来,亭外却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叶流闻。他站在高大威武的公子昭侍卫面前,一身纻丝直裰单薄可怜,似乎连声音都是颤的。
“滚出去!”公子昭看也不看地呵斥了一声。而那侍卫也伸出醋钵般的拳头,在叶流闻鼻子前比了比。
“辣手摧花,公子怎么能如此狠心?”叶流闻随着侍卫的拳头缩了缩脖子,随即又大着胆子探出头,脸上依旧笑咪咪的,“何况在别人家里动手,公子就不怕损伤蒲老的面子么?”
公子昭此刻才想起蒲寿,见他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心中顿时越发恼怒。他奉东怡王旨意前来琅州筹措军饷,蒲寿表面客气,实则虚与委蛇一毛不拔,公子昭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他不敢向蒲寿发作,积攒的火气与烦闷只能冲叶流闻发作,当下伸手去推他:“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公子,我可是碰不得的……”叶流闻晃晃悠悠地闪了闪,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这下子公子昭更是怒气冲天,用力推出:“那本王偏碰,怎么样?”
他手掌刚沾上叶流闻的衣衫,只听哇地一声,紧接着便是公子昭一声大叫,跳着脚往后闪:“你居然敢吐本王?”却是叶流闻先前喝了不少空心酒,又站在高处被风吹了半天,此刻尽皆吐在公子昭华丽的锦袍上。
眼看那些酒水里淋淋漓漓还带着些绿乎乎的东西,公子昭又是恶心又是恼怒,抬手想抽叶流闻,却被人一把扶住——正是主人蒲寿。
“叶小哥,这是怎么回事?”蒲寿沉着脸问。但就连韩微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在生叶流闻的气,而是在对公子昭
不满。
叶流闻拿下人递来的茶杯漱了口,委委屈屈地开口:“在下喝了酒犯吐是老毛病,方才还提醒公子来着……这就给公子赔不是。”说着果然小鸡啄米般连连作揖。
“公子,他也是无心之过,你就看在老朽面子上……”蒲寿打着哈哈和稀泥。他早已答应投靠西荣,对这个东怡的公子昭纯属敷衍而已。
“你放屁!”公子昭见蒲寿护短,口不择言大骂了一句。
这一下好似在骂蒲寿一般,蒲园主人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
此刻气氛僵持,韩微灵机一动,开口问叶流闻:“先前问叶小哥可用了早饭,叶小哥说用了莲子羹,那吐出来的怎么是荷叶吧?”
叶流闻愣了愣,顿时反应过来韩微的用意,故意摸了摸头睁大眼睛叫道:“果然古怪,早上那些莲子羹这么快就长成小荷叶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不少人笑出声来,总算把凉亭内的气氛缓和了些。于是蒲寿提出将庆姬送给公子昭赔罪,总算安抚了公子昭的怒气。
从蒲园出来,叶流闻一下子就给韩微跪下了。
“你干什么?”韩微连忙将他扶起来。
“求小姐想个办法救救庆姬。”叶流闻坚持着磕了一个头。
“你认识她?”韩微不知怎么的,心里竟微微有些发酸。
“不认识。但是公子昭将她带去,要么逼她带路入侵她的家乡,要么逼她痛哭取得珍珠,我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忍心。”叶流闻焦急地回答。
“只是不忍心吗?”韩微其实也看不惯那公子昭的做派,反正他们现在是敌对国,她作为西荣公主,有许多理由去救出那鲛人。只是救人归救人,她还是要弄清楚叶流闻的真正想法。
“是不忍心,也是珍惜。”叶流闻琢磨了一下措辞,“这世上有无数至美之物,我毕生心愿,就是守护他们。哪怕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我只要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心里就快活满足了。”
“世上那么多美丽的东西,你守护得过来吗?果然是个痴子。”侍女秋叶在韩微耳边轻笑了一声。
“我答应你。”韩微却没有笑,反倒立刻召来西荣国的护卫,命令他们当晚就去公子昭的住处救出鲛人,放归大海。见叶流闻满脸欣喜,韩微故意问:“我为你做了这些,你用什么来酬谢我呢?”
“我……”叶流闻茫然地想了想,摸了摸后脑勺,忽然眼前一亮,“小姐不是喜欢绿珀吗?以后我送小姐一块最大的绿琥珀,好不好?”
“好啊,不过在哪里呢?”韩微看着他饭都吃不饱的样子,奇怪地问。
“在我的家乡屿头镇。小姐若是有空,我可以带你去。”叶流闻诚心诚意地邀请。
“好。”不顾身旁侍女惊讶的神色,韩微笑着点头。这个阵中的叶流闻,倒真是越来越让她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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