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终追远,以敬以诚。
继任大典期间先后发生相王失踪,门人惨死的噩耗,还无端发布了声讨乾坤门的檄文。
最后的大祭礼本该轰轰烈烈,最终却只能潦草收场,早早将庚桑楚馆清空,所有门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府上原本四处张挂的大红绸缎也换成的白雪长纱。
明离站在明渊的灵位前,这是玄思入主玄思岛后岛上第一次有弟子身陨,所以祠堂空空荡荡,牌位孤孤单单。
连明离哀恸的哭泣都震颤起无数的回响。
是她瞎了眼,盲了心,敢自负这堂奥只在掌心翻覆之间。太一府挡住了堂奥的腥风血雨,府尊之流竖起了华丽的假象,明渊被他们放在棋盘上一道玩弄,让她透过明渊的纯善而坚信,自己看到的都是人们的真心。
明渊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一心一意对自己好,这下好了,连命都搭进去了。
明离抱着硌手的灵位牌失声痛哭,这个世界因为她此刻焚心碎骨的哀恸终于变得稍稍真实了些,撩起小半面纱,露出了它冰冷嘲讽的微笑。
她没有资格带走明渊的灵位牌,他到死都是太一府的门人,玄思的首徒,明字辈的榜样,明离的大师兄,他生时属于太一府,死时也合该归葬与此。
可她不甘心,明离泪眼婆娑,定定望住明渊的生卒年月。
天底下最好的明渊死了,害死他的祸首又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明渊是如何的惨死,我就要他百倍千倍的粉身碎骨!
我是如何的心痛,我就要他百倍千倍的裂心而亡!
*
彼时在渔父井,明离已哭干了全部的眼泪,望着满岛星星点点的灵光放空精神。
明渊死了,清泉死了,如今就剩下一个最该死却终究没死掉的自己。
过了很久,玄墨都没有撤去渔父井周围的结界壁障,想来他同自己这个冒牌货应也是有帐要清算的。
明离同样有话要说,本着现代社会的绅士原则,自然是女士优先:“太一府会怎么处理元申屠?”
清泉不过是一个连飞升都办不到的五衰天人,种七见月,杀相王,夺仙灵地脉……这一系列的操作要说全凭清泉一人完成,明离才没这么愚蠢,她知道自己真正该恨的人是谁,只是这份仇恨指向的对象不是她能恨得起的。
况且元申屠觊觎明离身体的原因至今都仍是未解之谜。
玄墨没料到明离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片刻:“乾坤门是大门派,会选择先发谴责声明,没有合理回应的话就是正式决裂了。”
“你是少府尊,你会希望得到怎样的回应?”
玄墨摸不清明离为什么总盯着这个问题:“元申屠是乾坤门门主,要他性命必然不可行,应该会处死涉事的门徒,再交割赔偿。”
明离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太一府和乾坤门可谓龙骧虎跱,打起来的话,整个堂奥都要沦为真正字面意思上的尸山血海。
而元申屠计划了这么久,总归不过是作案未遂,颁布一份《乾坤罪己诏》恐怕就算是给足太一府颜面了。
自从踏上修真路之后,明离的记忆力比前世好了许多,她此刻已全然想起,那杯该死的七见月正是元申屠斟给明渊的。
而在明渊之前,明离第一次与元申屠照面时,元申屠也敬了明离一杯茶,怕是为了验证明离到底有没有中过七见月之毒,是不是冒牌货。
既然七见月的解法中有说幸存者换血可救,而且现场看来若无清泉刺激,明渊是可以救回来的。
所以七见月之毒中过一次就能产生免疫抗体,即使第二次喝下也和单纯的喝茶没有任何区别了。
明离轻笑两声,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转眼又变得神情冷峻,已不见方才哭得肝肠寸断的凄楚模样。
“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离挑眉看了眼玄墨,为了救自己,他也算是拼上了性命。
只是府尊和相王注定了杀与被杀的关系,这个太一府已不是明离能够久留的所在了。
清泉长老不会害我的,她曾这样确信,可清泉长老杀了明离,杀一次不成便杀两次。
玄墨府尊不会害我的,她曾这样确信,可玄墨终有一日还是会无奈杀她,不然这数万年来为什么一个例外都没有,玄墨凭什么成为最特殊的那个。
她全心信任的清泉要杀她,她全心信任的玄墨将来也会杀她,自己到底摊上了一个多凄惨的命格啊。
“随便问问,”明离佯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转身要驾晚云离开。
玄墨果然着急,趋前几步拦下明离去路:“我有话要说。”
该来的总是会来,明离也不着急,稳稳地立在原地听他分说。
“造化之大,本就钟汇神奇,如果……”玄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你当真是移魂到明离躯体上的陌生人……”
“嗯哼?”明离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听着。
“……我会替你隐瞒,你大可以当做相王在太一府安稳度日……”
玄墨也知道相王不是什么好位子,又匆匆补了一句:“……至于那些血腥的旧例,我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杀人取魂的勾当到上一代就终止了。”
他这副指天画地信誓旦旦的认真表情是明离从没见过的,看来历代相王的惨剧当真是玄墨的一道巨大心结,他似乎想通过保护娇弱的明离来证明他和之前所有的府尊是不一样的,他能终结相王万世以降的悲剧。
“谢谢。”明离礼貌地向玄墨颔首表示她听到了,剑丫头向着身后一丢,目不斜视地同玄墨擦身而过。
在月光下绽放幽兰光泽的剑丫头就这样直直地坠入渔父井,落进未知的遥远之地。
可惜,这样的守护,明离已不稀罕了。
*
玄思岛上很安静,守灵的门人都被明离赶走了,祠堂只剩她一人。
明离又一次哭够了,从锥心剧痛中清醒过来。
她凭空画了面水镜,对着水镜规规矩矩地梳好极长极长的马尾,那是她前世上学时固定不变的发型,将玉翎冠变了个形状,幻化成了前世再普通不过的黑头绳,上面缀了两粒圆圆的白玉珠子,路边摊上十块钱两根的那种。
金乌坠的施术过程极其痛苦,将人从外表到内里彻底的化形,并用六成功力压制以保持化形的稳定。
这不啻于把一个人彻底回炉再造,从骨骼到经络到皮肉,每一寸的重生都如同无穷无尽的凌迟一般痛苦。
这是她在整理明渊遗物时从一枚白玉剑穗里找到的秘术,明渊涉猎极广,不寻常的咒法巫术奇门遁甲他都多少能露几手,有赖于平日里他酷爱翻阅这些杂书吧。
这个小空间里还收藏了许多奇书异术,金乌坠正是其中之一。
祠堂很安静,明渊一定正在好眠,不可以吵到他。明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盘坐在蒲团上,七窍各自流下猩红的鲜血,两行血泪沿着白皙的脸庞滑落,诡秘又残忍的艳色。
明渊在书上题了注记,说金乌坠极难施用就是因为没人能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别人。
但应离可以,她本就是应离,只不过是做了一场短暂又漫长的叫做明离的美梦,现在梦醒了,是应离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那头极长极美的青丝渐渐缩短再缩短,终于变成只堪堪垂到肩膀的长马尾,标准的学生头。
眼睛蓦然狠狠刺痛,黑暗霎时覆盖了视线,耳边呼啸的风声骤停,生理性的抽噎声也再听不到了。终于轮到五官皮相了。
明离忍受着骤然失明失聪失声失去五感的惶惑与恐惧,心中只反复念叨着——
再一睁眼,我就是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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