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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闭眼默念咒诀，还童相顿时恢复成瘦削青年的样貌，全身的功体也不再压抑，尽数膨胀炸裂开来。
明离被爆炸迎面击中，直接被击飞出几丈远的距离。
清泉清楚自己今日已逃不过一死，但哪怕是死，他也绝不肯孤身赴黄泉。
玄墨退得远，没被爆炸波及，可他当前首要还是须得查探明离是否安好，不管眼前这人到底还是不是明离。
明离捂着胸口艰难地坐起身，万幸她现在还能依仗着相王魂力护持侥幸不死，不然这样的爆炸冲击足够明离死三次的了。
“我还死不了，你赶紧去追清泉。”
玄墨不若明离那般时时牵挂这明渊的天魂，只是不解：“太一结界开着，他还能跑去哪里？”
明离撑着玄墨的手起身：“他当然不是为了逃跑，他是要带着明渊的天魂同归于尽。”
玄墨这才反应过来，王线瀑布的水都退了，玄字辈纷纷冲上来，玄墨将明离暂交给他们看护，自己同几个管事真人去追清泉。
明离看着玄墨奔月而去的背影，心中怎么都安定不下来，只是此时她不能不去安抚师尊。
玄思半生洒脱重情，明渊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那时他也不过是第一次做人家的师父而已，没经验也没水平，明渊居然没被他带歪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同他相伴最久长最得力的大弟子去世，玄思如何不伤心欲绝。
“师尊。”明离心中更是难过，因为她知道师兄是缘何而死，也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师兄才在骤然打击之下悲痛而死。
可她又觉得庆幸，明渊已然再开不了口，她不会让师尊知道明离早夭的秘密，就当她是明离便好了。
玄思作为修真其实年岁不大，但尤爱老相，哭的是老泪纵横，明离惦记着清泉的动向，嘱咐玄慈看顾后便飞身去追玄墨。
清泉逃到了渔父井。
明离知道这个所在，据说渔父井是通往千魔海的通道，只是在史录记载中就从不曾打开过，渐渐便成了一则传说。
清泉难道是想炸开渔父井引魔族入侵太一府么？
渔父井深浅如何玄墨心中也没底，但既然几万年都没什么动静，就决不能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
鸦青出鞘长吟一声，严阵以待。
明离对渔父井炸不炸并不在意，她只惦记着还没取出来的明渊的天魂，王线从指尖与手腕穿出，像毒蛇一样向着清泉远远近近地蜿蜒试探，准备着随时奉上毒牙。
清泉成年人的扮相明离是头一回见识，像是终于从愧疚感中解脱出来，他不再是那个长相软萌的邻家小正太，而只是一个面目奸恶的陌生歹人。
和明离一起相处这么久的清泉是一抹幻影，已经消失在苍白的月光中。
明离不需要再对他抱有任何的留恋与挣扎，眼前的清泉仅仅只是杀死明渊的该死之人。
清泉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九百年的人生太过漫长，得意的遗憾的，成功的失败的，到最终盖棺论定无非一句晚节不保。
“自作孽，不可活，如是而已。”
话音刚落，清泉的嘴角流下一道血迹，毫无征兆。
“不好，他自毁气海了。”玄墨晓得一个清字辈如果自爆气海会对太一府造成多大的灾害，即刻起势默诵心诀，将这座小岛用结界罩住。
“不！你不能死，把明渊还给我！”明渊心神动摇，再也控制不住王线，只是向着清泉狂奔过去，十数根王线像是凶杀的利器一般直直穿刺进清泉胸腹，将清泉的脏腑搅了个粉碎。
清泉一身月白的素雅长衫顿时被血洇红，他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了，明离猛地扑将过来，对着他露出惊惧万状又恨之入骨的神情。
啊，不正是自己亲手将她脸上的天真愚蠢的笑容抹去，又涂上这副苦大仇深的怨恨的么。
为什么稍微，觉得有些可惜呢？
明离总是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一些。
“丫头，你要再多多地恨我，好好记住我这个教训，因为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清泉抬起手摸了摸明离的头顶，像是曾经明离最喜欢对他做的那样。
末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推开明离，骤然抽离身体的相王线带出无数在胸前绽放的猩红血花。
清泉向后直直地坠入无尽的渔夫深井之中。
“清泉！”明离仍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下坠的清泉。
玄墨眼明手快将明离拉开，一个透明的光罩缓缓将清泉封闭在内，姑且能抵挡些许稍后爆炸的冲击：“自爆气海是无法停止的，不想死就躲远点。”
渔父井深不见底，至今没有人知道它确切地通往哪里，玄墨看着光罩一点点坠落一点点缩小，终于在一个极点，又骤然变得光辉盛大，爆冲的气流沿着渔父井直攀而上，整个太上府，不，甚至整个堂奥都能感受到这掣天撼地的震动。
“清泉长老一生都极其骄傲，”巨大的爆炸声中明离听到玄墨自言自语一样的低喃，“他比别的长老飞升得晚，所以想让自己的飞升动静能够大点，再大点。”
浮光跃金的点点灵芒洒满了太上府，这是清泉长老九百年来积蓄在经脉中全部的灵力。
其中也夹杂了明离终于没能挽救回来的明渊的天魂。
夜色中一切又变得极度静谧，风也无声，树也无声，星子不再摇动，浮云不再飘荡，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样。
玄墨伸手接住一点灵光，转瞬的闪耀，永恒的寂灭。
明离早已不再流泪，华美的莹光让她忘了哭泣的理由。
穿过无数光点，明离同未来注定要杀死自己的玄墨平静地对视。
“那他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灵光落在明离脸颊边，像是清泉在她记忆之初向她伸来的小手，对迷茫的她绽开笑容，说：“你真是该多心疼自己一点了。”
又像是明渊最初熨帖的慰藉，眸中露出惊喜的光彩，笑着关切：“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师妹。”
人心如斯，天命如斯，明离已无力唏嘘。
冷厉的天风卷走了明渊全部的残魂，也卷走了明离心头最后的一点温度。
灵光熄灭了，无处可寻。
明离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原来人，是可以死两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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