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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老宅来人了。
李卓清和李卓澈换了一身新衣服，恭恭敬敬地去他们爹和大叔公跟前，演了半刻钟的孝子贤孙。
大叔公名叫李鹤峰，今年都八十了，代管着族里的事务。李卓清以为他是来和李成云谈过继的事，两人单独喊他留下时，他更加深了这个想法。所以当李鹤峰突然提起一个叫李秋菊的女人时，李卓清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您说，她是李金桂的妹妹？李金桂也是咱们家的人？”
李卓清不敢置信道，他早忘了李金桂这个设定了，就算记得，也只当是重姓的，包衣里姓李的多了去了。
“造孽啊，当年小十六走得早，就剩下这姐妹俩。你是知道的，咱们包衣家的姑娘，都要经过内务府的评选，每家都是有名额要求的。那几年适龄的女孩，就她们俩和二房的杏儿，杏儿她娘舍不得女儿进宫，就使了钱找了人，让那姐妹俩去了。金桂生了四阿哥，本来家里很高兴的，谁也想不到她能有这造化。结果，皇上不高兴，金桂也没得莫名其妙，家里谁也不敢再提这人，就当没生养过她。秋菊呢，跟着和硕敦恪公主去了蒙古，公主薨了后，我们也当她死了。七房剩的田和房子，族里也就分了。谁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要不是七房一个老嬷嬷进京看女儿，在大街上看到她了，我们都不知道。”
李鹤峰唏嘘道。
李卓清无语，这李秋菊回来，不会报复李家吧。大叔公是来找人分担伤害的吗。
“她，该不会联系上四阿哥了吧？”
李卓清小心翼翼问道。
“不仅联系上了，还被四阿哥给灭口了呢。和她姐姐一样愚蠢，真以为皇家的人，那么好招惹吗？”
李鹤峰摇头道，“就怕会牵连到咱们。”
李卓清再次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您确定？”
“确定，动手的王家的俩小子，四阿哥不知道他们俩和你三表哥是发小，虽然也有好几年没联系了。就在三天前，人沉到了护城河里。四阿哥年轻，做事倒挺老道。”
李鹤峰忍不住还赞了句。
李卓清擦了擦冷汗，三天前，不就是自己在茶馆偶遇四阿哥的时候吗。感情他那时候那么不正常，是因为刚杀了自己千里迢迢从蒙古认亲回来的亲小姨啊。
“大叔公，冒昧问声，按辈分算，孙儿算是他的晚辈吧？”
李卓清汗岑岑道。
李鹤峰瞧出李卓清的担忧，道：“嗯，是他表外甥，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四阿哥肯定都知道了，你以后对着他，小心些吧。”
李成云接了句：“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多，七房十几年前就迁走了，和族里也疏远得很。他们一房人都孤僻，不爱和别人打交道。”
“有心要查，还是能查到的。我倒不怎么怕四阿哥，他瞒着还来不及，且他是贵人，不会放低身份和奴才计较。怕的就是，他身边有些小人撺掇，害了咱们家。”
李鹤峰叹了口气，看着两个晚辈道，“李家出息的孩子不多了，老头子也不忍心看着你们俩因这事被牵连。”
“不然，孙儿去求求三阿哥？”
李卓清犹豫道。
李鹤峰眼神不明地看了李卓清一会，才道：“三阿哥也许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宠你？”
李卓清和李成云都愣住了，一直到李鹤峰走，李卓清都在琢磨他的话。
三阿哥早就知道自己和四阿哥的关系了？
未必，大叔公是因为知道李金桂和李家的关系，所以他看自己和三阿哥，便已经预设了这一前提，觉得三阿哥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提携自己。
可是，自己是皇上选的伴读。三阿哥在还没有能力查清自己和四阿哥的渊源时，就已经很喜欢自己了呀？
对啊，自己是皇上选的伴读。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李金桂的关系啊。
李卓清如坠冰窖，他一直以为皇上嫌恶自己，是因为自己爱偷奸耍滑，其实这都因为李金桂！皇上是明知自己的性子，明知自己的身份，却还是选了自己给三阿哥当伴读。
自己故意伤了腿出宫，皇上会怎样想？他会不会认为，这是李家策划的？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没和任何人商量，放弃荣华富贵，擅自弄瘸了自己，断送了日后当官的可能，就是为了出宫找什么自由。
李家在皇上心里的印象值，怕是已经跌到谷底，呈无线负值了吧。
我擦咧啊，皇上不仅坑自己坑李家，还坑亲儿子，他是要干撒啊！
李卓清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的荣月斋，于欢看到他面色惨白浑身冷汗的样子，忙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扶着他坐下，搓着他的手道：“李卓清？”
李卓清呆呆地看着于欢，突然用力抓紧了于欢的手，道：“救我！”
李卓清一五一十，尽量平静详细地把事情说了，说完后，于欢的脸色变得几乎和他一样白。
于欢顾不得骂李卓清清奇的脑回路了，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咬着手指甲。
“这事，是一定要和三阿哥说的，只有他能保住我。而且，皇上这样做，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暗地里的盘算，至少要让三阿哥有个准备。只是，怎么说，说多少，咱俩得好好斟酌斟酌。”
李卓清紧张道。
“这事，也是万万不能让你家里知道的，不然为了防止你再做些拉全家人下水的蠢事，他们肯定会让你和李金桂一个下场。”
于欢压低了声音道。
于欢沉思良久，抬头看着李卓清道：“你在三阿哥跟前，哭过吗？”
李卓清愣了下，想了想道：“真哭没有过，假模假样逗他玩的，倒是不少。”
“那你就抱着他大腿哭，先把他哭懵了，后面的就好说了。”
于欢道。
李卓清道：“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我怎么见到三阿哥呢？他最近都不会出宫了啊。”
“他不出宫，林幼清要出宫，你去求他。”
于欢立刻道。
事不宜迟，李卓清带着于欢去了莫闻禄家，等到天擦黑，莫闻禄回来了，李卓清才托他去请林幼清过来一唔。
莫闻禄倒没问他们为何不直接去林家，至今李卓清一听说林家太傅的大名，手心都会不由自主地疼起来。
林幼清很快就来了，三阿哥不怎么去上书房，他这个伴读也不用常住宫中了。
“李兄寻在下何事？”
林幼清好奇道，他和李卓清一直是泛泛之交，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不是一类人，所以关系并不亲密。
“我想见三阿哥，有事和他说，你能帮我带个话吗？”
李卓清焦急道。
林幼清瞥了眼屋外的莫闻禄和于欢，沉吟了会，道：“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他能出宫见你。”
“宣我入宫也行，会有人注意到吗？”
李卓清道。
“不妥。”
林幼清立刻，“最近宫禁查得很严，你贸然入宫，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李卓清问道。
“宜妃刚生的小公主病了，富察贵人又莫名疯了。太医在小公主奶娘的衣服里，发现了一种名为百日红的毒草粉末。这玩意是有人从宫外带进来的。还记得你和三阿哥去过的那个峡谷吗，东北山坡上的那片红，就是百日红。三阿哥都要避一避了，你更不能这时候凑上去。不能让他们把你和这件事联系上，懂？”
林幼清压低了声音道。
李卓清都不晓得自己身上今天出的是第几层冷汗了，这种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算不死，在皇上和那些贵人心里留了个底，日后翻出来，自己也难逃一死。
“可我要禀报的事，真的很紧急。”
李卓清快哭了，索性道，“不然我告诉你，你帮我转告三阿哥。”
“别别别！”
林幼清忙摆手，“你的紧急我会带到，我会尽量说服三阿哥见你的。”
李卓清瘪瘪嘴，道：“我为什么去一线天，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百日红。”
林幼清后怕道：“细算起来，是我害了你和三阿哥，这地方是我考据出来的。幸好我没去。”
第二天宫里就传了消息来，三阿哥不但要出宫，而且还要去昨天林幼清谈之色变的一线天。
李卓清腿一软，突然觉得三阿哥任性起来，比他还任性。
本来小公主和宜妃，就和三阿哥不沾边，三阿哥吃饱了撑的动她们俩。也不晓得是谁在背后祸水东引，把三阿哥拖了进来。三阿哥平时笑眯眯，真的发起了脾气，谁也拦不住，也不晓得林幼清和莫闻禄现在怎么头疼呢。
我去，这账不会又算我头上了吧。日后再求他们俩什么事，可就难了。李卓清头疼地想着，骑着马独自一人往一线天赶去，他可不敢让三阿哥等他。
而且他也要早点到，酝酿下情绪，省的关键时刻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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