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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清快步走过小花园，以他瘸了一条腿的状态，能走出如此速度而不摔倒已经是个奇迹了。
于欢本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见着他这样，不由直起了身，好奇地看着他。
“我去，我老爹突然回来了。你赶紧帮我换身衣服，要那件墨绿色的带镶边的！”
李卓清满头大汗道，用力扯着腰带，把身上花里胡哨的外袍扔到了一边。
于欢一边找了衣服帮他穿上，一边讶然道：“怎么这么突然？”
“说是为了押送一批重要物资进京，刚从吏部交接回来。估计这个年，他要在家过了。赶紧着，我去前边应付他，你把这里收拾下，然后去西楼躲一躲。我怕他要寻你霉头。”
李卓清整了整领子，压低了声音道，“之前佟家的事他肯定知道了，他和老太太、太太可不太一样。”
于欢低声道：“不然，我去戏班子呆一阵子吧。三阿哥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最近都来不了了吗？”
李卓清皱眉道：“不妥，你前脚去，莫闻禄后脚就要来审我。你就在西楼呆着，没事别往我爹跟前晃就好。”
于欢抿了抿嘴，点点头，转身去收拾书桌上的杂书去了。
幸而李成云刚刚回来，忙着四处走亲访友，只拎着李卓清的领子训了几句，让他看严实了身边的奴才。
李成云还给李卓清捐了个九品的官，挂在了礼部名下。索隆听说后还急了，他手上还有个从七品的武官，本来就是给李卓清预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的。
李卓清听闻，拍着索隆的肩膀大笑起来：“哥，你看我这身板，像是个武官不？哪怕捐官，您也得照着基本法来吧！你当我是你弟弟啊！”
索隆闻言，眨眨眼，道：“你爹回来了，你那小书童，要不要放哥哥我这几天，避避风头？”
李卓清坦然道：“多谢大哥，小弟能解决。”
索隆呵呵一笑，道：“别等你回府，人都给捆了蒙着麻袋卖到江南去，你还不是要来劳烦我给你找人。”
李卓清哭笑不得，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对便宜爹的感激之情来。李成云不管他，是因为知道他对于欢一点意思都没有。感情这个和自己接触最少的便宜爹，反而是最了解他口味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李成云一个同进士出身，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和几位进士、探花出身的非同年官员称兄道弟，自然是有几分察言观色、长袖善舞的本事，不过是回家后一般懒得使在他们身上而已。
三阿哥提拔李成云，未必都是因为自己。李成云这样圆滑会做官的人，上下都能打点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下。
如此想着，李卓清对便宜爹，不免多了丝敬佩之意。
时入初春，李府出了两件喜事。
一是李成云纳了一妾，是他上峰夫人的贴身侍女，唤湘绣，年十八，长得如花似，比府里的丫鬟们漂亮多了。
二是李卓澈先于他这个哥哥定亲了，是李成云那个上峰的媒，对方是兵部右侍郎胞弟的长女云氏，李家这算是高攀了。不过此女子才貌一般般，李卓澈知道后，那天的午饭晚饭都没吃，半夜饿得悄悄去钻了厨房，被巡夜的家丁发现，差点当成小偷打了一顿。
李成云本歇在湘姨娘屋里，听到动静起来一问，气得跑去大太太屋里训了她一顿。大太太贤惠惯了，只抹泪不敢吭声。
第二天，老太太身边的玛瑙低声同李卓清道，李成云很不满家里绕过他，去给李卓清定亲的事，为此还差点顶撞了老太太。大太太不过是替老太太抗灾。
“多谢玛瑙姐姐，你那妹子，我已经让人赎出来了，就先放在戏班里帮着洗洗衣服，做些杂活。等过几年大了，再帮她寻个好人家。”
玛瑙感激地给李卓清磕了个头，道：“多谢大少爷，奴婢和奴婢妹妹以后就都是大少爷的人。
”
玛瑙是外面买回来的，一直不如其他两个李府家奴出身的大丫鬟得脸。她爹是个酒鬼，卖完玛瑙，卖了玛瑙娘，最后把玛瑙的妹妹七巧卖去了勾栏里。
一个月前，李卓清被索隆请去喝花酒时，见着一个伺候的小丫头脸熟，细一打量，发现和老太太身边的玛瑙像了七成，再一细问，才晓得是亲姐妹。
有这个妹子在手，玛瑙就会忠心耿耿地待在老太太身边，当李卓清的耳朵。毕竟，在玛瑙看来，李卓清早晚要继承李家，她是提前跟未来老板搞好关系。
说实话，老太太总是这样擅自决定李卓清的终身大事，不仅李成云生气，李卓清也很生气。在现代，他亲爹妈逼婚他都懒得听，更何况现在这个所谓的便宜祖母。之前是他能力不足，所以只能任人鱼肉，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他可不要像李卓澈一样，被突然塞了个老婆，除了绝食抗议外啥也做不了。而且就是这还失败了，在府里闹了个大笑话。
于欢得知后，道：“为人子女，本就是如此的。别说是为了李府，还有很多为了宗族，为了可能你都没见过的族人联姻呢。”
“我爹现在这个官，要不是因为我，三阿哥也不会赏了他。我也没少给李家挣好处啊，我当伴读前，逢年过节的，家里哪那么热闹过？我和李家是互利互赢的关系，但这不代表我就要无条件接受他们的要求。你别看我爹现在这样，啊，用孝道压人，当年为了不娶那个守备家的母老虎，都跳井了，被人救上来的，现在都怵水呢。”
于欢惊讶道：“这种事，怎么会让你知道？”
李卓清乐滋滋道：“索隆说的，他听说李家要和云家联姻，还以为进火坑的是我呢，怂恿我效仿我爹当年的壮举来着。”
“他可真是，什么都晓得。”
于欢嘀咕了句，揽着李卓清脖子道，“在家里闷了这么几天，可该能出门了吧？”
“出出出，打算去听戏，还是书坊转转啊？”
于欢嫌弃道：“当然是去书坊了，戏有什么好听的，天天在家听，你也不腻。”
李卓清也嫌弃道：“书坊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本书，你天天看，也不腻。”
两人趁李成云出门访友还未回来，换了衣服跑去书市逛了一圈。
于欢满足地买了两本孤本，李卓清心疼地站在一边，看于欢从自己的银袋子里往外掏银子。
“这可都是我的钱。”
李卓清不舍道。
“李家给你的钱。”
于欢凉凉道，“啧，真是好多钱啊，拿了钱却不肯卖身，真是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李卓清不满道：“你倒是活学活用啊，用我的话来堵我。”
于欢愣了下，指着前边不远的茶楼里，道：“要不要上去请个安？”
李卓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里面坐着的赫然就是四阿哥。
他立刻左右瞥了眼，然后发现两张熟悉的侍卫脸，正混在人群里。其中一个若有似无地看了过来。
李卓清心里哀叹一声，既然都被侍卫看到了，不过去，回头四阿哥晓得了，不定怎么小心眼呢。而且现在三阿哥和四阿哥正是兄弟情深的时候，他这个当奴才的，对着四阿哥也得亲热点了。虽然每次四阿哥都是冷脸对着他，喵喵的，小屁孩。
李卓清低声嘱咐于欢在门边等着，自己过去请了个安。
四阿哥正在愣神，见着他，不由一笑：“起来吧，可也真巧，我两次出宫，两次都碰着你。”
“这是奴才的福气。”
李卓清恭敬道。
“你大了，倒没有小时候爱使脾气了。”
四阿哥看了他一会，突然来了这么句。
李卓清心里纳闷，貌似，他比四阿哥还大几岁吧。而且，他什么时候使脾气了，他哪里敢在宫里对别人使脾气哦！这是说他大不敬吗？
见李卓清在那纠结不敢回话，四阿哥似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妥，又是一笑，道：“若有事就去忙，我这用不着你。”
李卓清心里更纳闷了，上次四阿哥来府里看戏时还阴阳怪气呢，怎的一个月不见，突然这么和气好说话了。
他怀疑是旁边立着的两个人有什么问题，便又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等李卓清走了，四阿哥才收起了笑，继续皱眉，盯着手边的镯子。
他额娘李金桂，也有这么一个镯子，说是从家里带进来的。只是他额娘，一直告诉他的是，他们家里人都已经死绝了啊，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一个妹妹呢？
四阿哥也同样没想到的是，李金桂，竟然是李卓清的远房亲戚，算起来，李卓清还要喊他一声表舅。
突然多了这么个表外甥，让四阿哥很有些不适应。
当然，若是让李卓清晓得了，估计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弥陀佛，佛祖上帝，幸亏我要喊他表舅。要是让他喊我表舅，我怕是命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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