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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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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很心急。

他是个非常聪明,也非常看重朋友的人,故他知晓,独孤一鹤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攻势虽凌厉,防守更严密,交手经验之丰富,不是西门吹雪能比得上的。如果西门吹雪三十招内若不能得手,就必定要死在独孤的剑下!

只可惜,没有人能在三十招内制独孤一鹤于死地,就是西门吹雪也不能。

他和花满楼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珠光宝气阁,本以为迎接得是一场无法阻止,或者已经有了结果的对决,谁料看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站在独孤一鹤身后的,是一个很洒脱的年轻人,瞧上去就像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儒士。但他的呼吸绵长,步履沉稳,眼睛明亮,可见工夫不弱,另外一人……陆小凤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竟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白云般悠远,纵在尘世之中,亦如天外飞仙。

这个人,只能是叶孤城。

陆小凤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瞧得出来,他很开心:“独孤掌门、叶城主、西门。”

叶孤城很想试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究竟夹不夹得住他的“天外飞仙”,更想与西门吹雪比一场,但他只是说:“既是如此,我告辞了。”

“叶城主请留步。”

独孤一鹤沉声道,“有些事情,趁着诸位都在,不妨与你们说清楚。”

他派峨眉四秀去寻陆小凤的时候,已经承认了他就是平独鹤,他也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平静道:“五十年前,我,阎铁珊和霍休,本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陆小凤叹了口气:“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独孤一鹤打断了他:“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亡的小王子。”

此言一出,非但陆小凤怔住,花满楼也有点诧异。

这一点的确是他们想不到的,非但想不到,他们根本就不相信。

独孤一鹤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自顾自地说:“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的地方等我们,而且一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

陆小凤的眉头已缓缓皱起:“这么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

独孤一鹤的脸上已浮现一抹讥讽,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仍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独孤一鹤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哪有不明白的?

这笔财富若是小王子自己的,他怎么花天酒地,安乐逍遥,那都是他的事情。只可惜,这笔财富是金鹏王朝的,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金鹏王朝失去的王权,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非但要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上官谨所带的财富,本来已足够他们逍遥一生了。”

独孤一鹤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此时的他,神色竟平静得可怕,“我也没想到,不过五十年,他们就能将这么大一笔财富挥霍一空。”

他们既习惯过奢华的日子,便不能容忍自己回到贫苦中去,所以他们既要得到其余三位重臣保管的财富,也不愿用生命去完成复国这个梦想。如此一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那便是三位重臣之死。

只要这三人死了,财富当然归上官皇族所有,也没有人会去逼迫他们拿命去复国了。

陆小凤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到自己因上官丹凤的眼泪就停止追究她前后不一的举止,对阎铁珊的暗杀,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西门吹雪到来之前,霍天青找我比拼内力。”

独孤一鹤淡淡道,“若非叶城主恰好带小徒前来,诸位已见不到独孤一鹤此人。”

陆小凤的目光移向了叶孤城,他也觉得很奇怪,太原发生的事情,为何能惊动远在南海,淡泊高远的白云城主?

叶孤城缓缓道:“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一件极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有一具女尸被挖了出来。”

叶孤城如是说,“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已经死了一两个月,尸身却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只因她中了极厉害极霸道的一种毒。非但如此,她还与常人不同,因为她有六根脚趾。”

独孤一鹤握剑的手缓缓捏紧了:“这是上官皇族嫡系的特征。”

陆小凤想到上官丹凤甜蜜的笑容,坠落的泪珠,还有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说不出的寒冷。

“盛极一时之宝气珠光,已成明日之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二字而已。”

他反复念着这句话,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别人,“霍天青在哪里?”

“他在青云观。”

苏少英忍不住说,“他与青云观的观主青枫道人交好,无论心情好还是心情差的时候,他都会去找青枫道人下棋。”

出人意料地,西门吹雪竟第一个转身。

他一年只出门四次,每次都要杀一个人间败类,霍天青的做法已经触犯到了西门吹雪的底线,所以,霍天青必须死。

只可惜,当他们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了霍天青,霍天青却已经看不到他们。

霍天青的脸是死灰色的,眼角口鼻中,还隐隐可看出已被擦干净了的血痕。纵然身死,他也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云床低几上,有个用碧雕成的盘龙杯,杯中还留着些酒,见血封喉。

独孤一鹤忽然说:“我明白了,你们跟我来。”

他这次来到中原,非但是要与阎铁珊议事,也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即青衣第一楼的所在。

所以,他得去见见老朋友。

人人都说,青衣一百零八楼里面,第一楼最神秘也最可怕,拥有一百零八道机关,纵是天王老子进去,也是死路一条。偏偏他们一路走来,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丝毫障碍,但在他们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便有琴声响起。

琴声叮咚,妙韵天成,悠扬高远,仿若高山流水,令人心旷神怡,杀气竟也不自觉地消弭。

这样美妙的琴声,这一辈子,他们还从未听闻。

穿过山壁尽头的甬道,众人来到一间石屋之前,也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很斯文俊秀的少年已站在门口,含笑相迎。

他的身后有一个极大的铁笼,笼子里关得不是别人,正是霍休。而在霍休的一旁,一个很美的女人瘫倒在地,已然不能动弹。

虽然从未谋面,陆小凤却忍不住望向花满楼,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声,他便知道,对方正是上官飞燕。

不待独孤一鹤发问,石壁的一角已传来一声惊呼,霍天青撑着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少年,想要站起来,走过去,却发现手脚根本使不上力气:“随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天青?”

陆小凤险些跳起来,“他不是死了么?”

他这么一说,霍天青才从恍惚中醒过来。

没错,他应当是死了,他心爱的人给了他一壶酒,亲手为他斟满。他毫不怀疑地喝了下去,毒发的那一刻,他问她,为什么,上官飞燕娇笑道:“你不是爱我么?为何不肯为我去死?”

真可笑啊,他一心想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心全意地为上官飞燕着想,好令她得到那笔财富,成为人上之人。谁料他的一腔痴心,竟落得一句“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我又没有一定告诉你,要你喜欢我”。

我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你怎能觉得只因我爱你,吃亏上当都是活该?

“这还要多谢叶城主。”

原随云行了一礼,才道,“若非叶城主请邀月宫主出手相助,此事也不会如此完美。”

叶孤城淡淡道:“能说动邀月,是你的本事,与我无关。”

“邀月宫主?”

上官飞燕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喊出声,“她是谁?”

她的眼神很执着,也很坚定,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除了移花的邀月宫主外,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跟在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后面,他却毫无所觉,又能将霍兄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呢?”

上官飞燕的目光移向霍天青——她当然不爱这个男人,她爱得只有权势和财富,但她喜欢那些人对她痴迷的模样,尤其是霍天青,这位江湖侠女,名门闺秀梦中的情人,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这种感觉,令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现在的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与看一条毒蛇也没什么分别。

“移花宫,邀月宫主……”上官飞燕收回目光,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地放声狂笑,却是一种穷途末路的凄凉。

笑声渐止。

她已没有了呼吸。

叶孤城不悦道:“你是故意的。”

原随云微微一笑,坦然道:“我偶尔也有些小脾气。”

上官飞燕不是自恃美貌才高,天下无双,迷死世间男人么?霍天青是她最得意,也最完美的品,他就偏要让霍天青看清她的真面目后,将霍天青救活;又刚好在霍休要杀上官飞燕的时候,将他们擒下;更重要的是,让上官飞燕发现,这世上始终有一个人是她永远也没办法超越,连仰望都是不能的。

“这样一来,她纵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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