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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跪在地上,俯首见礼:“参见师父。”
“起来说话,”璇玑放下手中的线装本,“你怎么来了?”
小新站起身,恭顺回话:“此处狱卒我们收为己用,乃是三月中正定品的事,未计入师父当年势力。职阶低微,未引起江左盟和琅琊阁的怀疑,我因此得以混入。”
璇玑皱着的眉头并没有展开:“我是问,我勒令你们暂时蛰伏不得妄动,你为何擅主张前来?”
“大渝东海南楚北燕依约发兵,如今大梁已是腹背受敌,内忧外患,梅长苏萧景琰自顾不暇,正是师父逃出生天的大好时机。小新便做主,集结余下势力,于今日营救师父。”
“此次参与营救行动的,都有哪些人?”
“除编入名单交由梅长苏处置的,师父安排护送夏首尊一家归乡未返的,剩下的,我都带来了。”
“谢呢?”
“日前收到谢侯飞鸽传书,他顺利护送俞王回国,此时正在回金陵的路上。”
璇玑慢慢松开紧皱的眉头:“还好。”
小新快步上前,为璇玑整理衣袍:“大理寺守卫虽不比刑部,但也是轮番值守,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师父请起身,待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小新再将局势详细告知。”
璇玑却巍然不动,忽问:“你曾一再阻止我灭梁之举,是否对萧景琰一系有了情谊?”
小新大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以额触地磕了三个响头:“我虽曾归于梅长苏麾下,却全因受师父之命假意归降,蛰伏以待师父起用,请师父万勿怀疑我对师父对滑族的一片忠心。”
璇玑轻轻地摇头,面色平静:“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我只是问你,你是否对梅长苏等人有了情谊,所以不忍我覆灭大梁?”
小新跪着,再次深揖,头埋进手里:“苏先生和太子殿下对我们甚好,小新确有不忍。但小新对师父对滑族的忠心,并不会因此改变。”
闻言,璇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新见状大喜,站起来:“请师父快些随我离开此地。”
璇玑坐起来,却又摇头:“不必了。”
“师父?”
小新困惑地看着璇玑。
璇玑端端地坐着,拥在稻草里,依旧是泰山临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平静从容:“小新虽是假意归降,但终归曾心存善意不忍,思忖处置之时,还请苏先生多加顾全怜惜。”
“苏先生?!”
小新豁然转身,只看见牢房外空无一人的走廊。
静默片刻,终于听见衣袂摩挲之声,青衫的文士,由甄平黎纲陪着,慢慢走了出来。
小新立刻以防卫姿态挡在璇玑身前,璇玑却唤她:“小新,退下。”
“师父?”
“退下吧,我与苏先生有话要说。”
小新踌躇片刻,终于拱手,被甄平看着,带了下去。
黎纲扶着梅长苏在璇玑床边的马扎坐下,梅长苏方一坐下,便又是两声重咳。
“蔺晨说你病了,看来是没有好全。”
梅长苏勉强止住咳嗽,点了点头。
“不过我看你这样思虑过重的性子,也是好不全了。”
梅长苏不说话,默默地盯着璇玑。
璇玑被梅宗主黑沉的目光看了一眼,复又叹气:“我也没有资格说你。”
此言一出,两人俱有些哑口,牢房里便是长久的静默。
静默过后,梅长苏开口:“你不说吗?”
璇玑沉吟片刻:“你应该猜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疑虑,你问,我会答。”
“俞野未死,你以命金雕柴明回大渝禀报他的死讯挑起战端为幌子,不惜暴露金雕柴明的身份,将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雕柴明身上,只是为了让俞野顺利回国?”
“是。”
“夏江未死,你以被小新寒氏所叛筹谋事败为幌子,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将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身上,只是为了让夏江一家顺利离开金陵?”
璇玑点头:“真假参半,大事坦言,苏先生自然不防我在小事上假。”
“寒夫人听命于你?”
“是。”
“小新从未真正地归降于我?”
“是。”
“那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打算如何脱身,又如何肯定梁灭后,能在江左划州而治?”
“如果我说,我从未打算梁灭后,在江左划州而治,先生信吗?”
梅长苏一愣,沉吟许久,慢慢点点头:“我信。”
“先生信,是因为先生懂。先生筹谋十二年,殚精竭虑,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想复仇,只要一个真相。我多用机谋论策,联四国伐梁,也不想复辟,只要复仇,”璇玑这几日又病势汹涌,脸色白得厉害,中气不足的声音缓缓的,平静的,“我现在的身体,即便能划州,怕是也没有精力治了。毁国灭族之仇,此仇不共戴天,我心里难过,不报不足以平悲愤。但而今滑族与梁人早已同化,我要复仇,却也不必强求那些已与梁人同化的族人,定要分个子丑寅卯来。”
“大渝汗王颇有野望,未必肯信你耗费心血,只想复仇,所以你以划割江左为名助他?”
“汗王相信,有所图的人才有弱点,更易于把控。”
“那你打算如何脱身,助大渝伐梁?”
璇玑摇头哂笑:“我这样的身子骨,经不起长途颠簸,战事纷扰的。”
“不亲力亲为,你如何肯定四国联军定能踏平大梁?”
“我无需肯定四国联军定能踏平大梁。”
梅长苏一怔,便听见璇玑后面的话娓娓道了出来。
“大渝北燕大梁,都曾负我滑族,任何一方于战事中失利都是我所乐见的。而且如今大梁国力衰弱,兵缺好兵,将乏好将,财政捉襟见肘,战势腹背受敌,即便侥幸未败,也必然是伤筋动骨的惨胜。”
梅长苏眉头紧皱,手指下意识摩挲袖口,骤然握了拳头:“所以你将身份意图藉小新寒氏之口,一步一步透露给我,吸引注意,掩护俞野回国夏江离京,因而获捕,入狱待罪,从未想过要脱身。”
“俞野回国,皇属军便有了统帅,四国伐梁有了主事之人,必然成行。我自筹谋复仇以来,对夏江和寒夫人亏欠良多,而今心愿已了,人之将死,若能以一己残命,换他一家后半生安泰,也算是一桩好事。”
梅长苏蜷缩进掌心的手指慢慢展开,言辞间颇有几分感慨:“我推演再多,也料不到你一心求死。”
“我们都是地狱归来,不可久留之人。你一意挣扎,不肯就死,只因还有太多牵挂。我却已经了了心愿,死,无疑是最好的解脱。”
又是长久的沉默,梅长苏的脸上并未露挫败之色,江左盟宗主一贯的低眉浅笑里,尽是又温文儒雅又睥睨自傲的霸气:“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留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