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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心下惊惶,捏着那片蓝楹花瓣,手微微颤抖。这诡异之事让她满心狐疑,却又无处问询。她定了定神,看着掌心十字痕,忙不迭寻来浸透药汁的帕子。
犀角灯芯爆开一朵青焰,安陵容盯着镜框缝隙里的蓝楹花瓣。
湿润的露水正从枯黄卷边的花瓣尖端坠落,在妆台上洇出指甲盖大小的暗痕——那是前世皇后最爱别在鬓角的簪花样式。
"娘娘,卯时三刻该用早膳了。"宝鹃揉着眼睛掀帘子时,正撞见安陵容将浸透药汁的帕子按在掌心十字痕上。
那道昨夜还泛着血丝的伤口,此刻竟已愈合如发丝细线。
安陵容拢住滑落的织金披帛,指尖抚过案几上摊开的《星经要略》。
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残缺的缣帛,正是昨夜从密室石阶缝隙撕下的。
帛书上的谶语用朱砂混着金粉写成:"荧惑守心,紫薇易主;蓝楹重开,凤归正位。"
"宝鹃,取本宫新制的鹅梨帐中香来。"她突然用银簪挑开香炉盖,火星溅落在绣着北斗七星的帕子上,"再让小厨房蒸笼屉里那盏血燕,送去养心殿。"
三日后御花园,皇帝执起安陵容包扎着素纱的右手:"这伤..."
"臣妾前夜替皇上抄录佛经,不慎打翻烛台。"安陵容适时露出袖口沾染的松烟墨,发间衔着的珍珠步摇随低头的动作轻晃,"倒是今晨路过钦天监,见张大人神色慌张抱着星盘奔走。"
当绘着玄武星象的密折在养心殿摊开时,鎏金狻猊炉腾起的龙涎香雾里,皇帝指节重重叩在"荧惑守心"四个字上。
安陵容跪坐在蟠龙纹青玉案旁,将浸过药水的缣帛覆在密折上方。
两种朱砂字迹在晨光中逐渐重合,竟拼凑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方位图。
"这些狼子野心之徒!"皇帝攥碎掌心的伽楠香珠,突然盯着安陵容发间摇晃的珍珠,"容儿如何识破玄武像机关的?"
"臣妾幼时听父亲说过,南海贡珠遇玄武岩会泛青光。"安陵容将东珠发簪奉上,簪头果然嵌着细如发丝的玄武岩片,"那日追查偷盗库银的太监,偶然见景仁宫后巷..."
话音未落,苏培盛疾步进来耳语。
皇帝面色骤变,甩袖扫落案上茶盏:"传旨!
即日起由安嫔协理六宫事务,彻查巫蛊谶纬之事!"
这道口谕像惊雷炸响六宫。
当安陵容捧着金印走出养心殿时,正撞见祺嫔捧着缠枝牡丹瓷瓶走来。
瓷瓶里插着的蓝楹花新鲜得可疑,花瓣上还凝着景仁宫小厨房特有的玫瑰晨露。
"恭喜姐姐。"祺嫔涂着丹蔻的指甲擦过安陵容怀中的金印,"听闻姐姐近日总在钦天监走动,可要当心夜路湿滑。"
安陵容笑着按住对方手腕,指尖精准扣在内关穴:"妹妹的护甲沾了钦天监特供的银朱砂,当心污了皇后娘娘赏的花。"感觉到掌心下的脉搏突然紊乱,她松开手时顺势摘下一片蓝楹花瓣,"这颜色衬得妹妹脸色更苍白了,宝鹃,回头把咱们的玫瑰胭脂给祺嫔送去。"
是夜暴雨倾盆,安陵容端坐在启祥宫正殿。
十二盏羊角灯将墙面照得雪亮,映出跪在当中的钦天监书吏。
那人左耳后三颗黑痣正随着颤抖的身体晃动——与缣帛末端血符旁的小字"癸未年生,耳后三星"完全吻合。
"小主,在景仁宫西偏殿搜出这个。"小允子呈上雕花木匣,掀开的瞬间满室异香。
安陵容用银簪挑起匣中泛蓝的香灰,突然将整盒灰烬倒入莲花形水漏。
水流冲刷下,灰烬竟凝结成七枚铜钱大小的蓝楹花瓣。
暴雨声中,安陵容摩挲着新得的金印。
印纽处雕刻的凤凰在烛火下展翅欲飞,而暗格中那卷浸过药水的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正被某种深蓝色汁液缓缓涂抹。
窗棂突然被风吹开,半片湿透的蓝楹花瓣飘落在朱砂笔搁上,花脉间隐约可见极细的金线纹路。
暴雨初歇的寅时三刻,启祥宫飞檐下的铜铃在晨雾中轻颤。
安陵容将最后半卷浸透药水的名单投入鎏金炭盆,火舌卷起泛蓝的灰烬,映得她眼尾描金的凤尾花钿忽明忽暗。
"禀娘娘,西六宫角门已落锁。"侍卫统领傅恒单膝跪在屏风外,铁甲上还沾着青石砖缝的苔藓,"按您的吩咐,在延禧宫夹道设了七重绊马索。"
安陵容指尖抚过青玉案上的紫檀木虎符,这是昨夜皇帝亲手系在她腰间的。
前世那些蛰伏在暗处的鬼魅,此刻正化作名册上朱笔勾画的符号——太医院院判章弥耳后的黑痣,御膳房总管刘泉掌心的红痕,甚至钟粹宫掌事姑姑腕间的银铃铛,每个细节都与密室中残破的《癸未录》严丝合缝。
"傅大人可知玄武七宿对应的时辰?"她突然将浸过药水的丝帕覆在虎符表面,暗纹在晨曦中显出血色星图,"丑时三刻,角木蛟当值,正是暗卫换防之时。"
戌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储秀宫飞凤阁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十二名黑衣人踏着未干的雨渍掠过琉璃瓦,却在转角处撞见悬挂着蓝楹花的铁丝网——那些浸过药汁的铁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恰如前世刺入她喉间的毒针。
"放!"
随着安陵容挥落缠着金线的令旗,埋伏在宫墙后的禁卫军齐齐拉弓。
箭矢尾羽皆系着浸过松油的棉绳,在夜色中织成燃烧的星斗大阵。
她站在角楼观星台,看着那些前世将她逼入绝境的鬼影在火网中挣扎,绣着金凤的披帛被夜风卷起,如同展开的生死簿。
"娘娘当心!"傅恒横刀劈开飞来的链子镖,却见安陵容早已旋身避开。
她发间的东珠步摇精准刺中偷袭者腕间要穴,顺势夺过对方手中淬毒的峨眉刺。
"坎位兑三,离火生门。"她清冷的声音穿透喊杀声,手中令旗忽东忽西。
禁卫军随着她的指挥变阵,将残余的逆党逼入布满铁蒺藜的窄巷——那里早被她命人泼洒了混着蓝楹花汁的桐油,滑腻的地面让轻功高手都寸步难行。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安陵容正用浸过药水的丝帕擦拭指尖血迹。
十二名被铁链缚住的黑衣人跪在丹陛之下,每个人后颈都浮现出蓝楹花瓣形状的刺青。
皇帝疾步走来时,她适时让松烟墨染污的袖口滑落,露出昨夜为夺名单烫伤的腕间红痕。
"容儿..."皇帝攥住她欲藏的手,拇指抚过那些伤痕,"想要什么赏赐?"
安陵容垂眸望着交握的手,前世这双手曾亲手将鸩酒递到她唇边。
此刻她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以及脉搏间不同寻常的跳动节奏——那分明是动情时的脉象。
"臣妾只求..."她突然轻咳着歪向龙纹香炉,发间珍珠步摇的流苏扫过皇帝颈侧,"求皇上允臣妾将景仁宫后院的蓝楹树移栽到启祥宫。"
三日后册封礼上,安陵容穿着内务府连夜赶制的金丝孔雀纹朝服,接过协理六宫的金印。
当皇帝将嵌着南海明珠的九尾凤簪插入她云鬓时,指尖在她耳后多停留了三息。
她闻到了龙涎香中混着情动时的沉水香,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殊荣。
是夜月圆如镜,安陵容倚在移栽过来的蓝楹树下抚琴。
皇帝挥退随从独自前来时,她故意让琴弦勾破指尖。
血珠滴落在石桌上的白玉酒盏中,与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融成暧昧的琥珀色。
"朕记得你素来畏寒。"皇帝解下玄色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指节擦过她方才被琴弦划破的指尖,"手这样凉。"
安陵容顺势将脸颊贴在他掌心,这个角度能让她看清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头戴九翟冠,额间花钿是用蓝楹花汁混着金粉描画的凤尾。
当温热的唇即将落在她颈侧时,她忽然侧身去够石桌上的酒盏,让那吻最终落在珍珠耳珰上。
"皇上可闻到玫瑰晨露的香气?"她将酒盏举到两人之间,看着琉璃盏壁映出交叠的身影,"是臣妾新制的口脂呢。"
子时的更漏声传来时,安陵容独自站在启祥宫密室。
她褪去华服凝视着铜镜,忽然发现锁骨下方浮现出细如发丝的蓝线——那线条正沿着血脉缓缓游走,宛如一条沉睡的毒蛇。
镜中倒映着案几上盛开的蓝楹花,月光下花瓣的脉络竟与她肌肤下的蓝线走向完全重合。
"娘娘,该用安神汤了。"宝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安陵容迅速披上织金寝衣,将浸过药水的帕子按在锁骨处。
铜镜中的女子依旧眉眼如画,唯有藏在袖中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窗外飘来蓝楹花的香气,这次混着她前世临死前闻到的,那缕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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