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队进驻云岭村的第五天,心怡正在新建的茶叶加工厂检查设备安装情况,手机突然响起。是周远,声音里透着不寻常的紧绷:
"心怡,马上来村委会!勘探结果出来了!"
十分钟后,心怡气喘吁吁地冲进村委会会议室。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周远、刘长福和几位村民代表围在桌前,面色凝重地盯着摊开的一份文件。
"怎么回事?"心怡挤到前面。
周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们找到了稀有矿——钨和稀土,储量相当可观。"
"这是好事啊?"心怡一时没反应过来,"如果真有矿,村里不是可以..."
"你看看这个。"刘长福颤抖着手指向文件最后一页,"县里已经下了预征收通知,所有山地全部收回国有,补偿标准..."老人哽住了,说不下去。
心怡仔细阅读文件,越看心越沉。通知上写明,云岭村后山及周边区域因"国家战略资源开发需要",将被征收为国有。补偿标准低得惊人——每亩山地仅补偿800元,且不包含后续矿产收益分成。
"这不可能!"她猛地拍桌而起,"这种补偿标准连国家最低标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凭什么不给收益分成?"
"更糟的还在后面,"周远翻开另一份文件,"征收范围不仅包括后山,还有现有的茶园、药材种植基地,甚至...祖坟所在地。"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几个老人当场哭了起来,年轻人则愤怒地咒骂着。茶园是云岭村刚刚起步的支柱产业,而祖坟对村民而言更是不可触碰的精神寄托。
"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根啊!"
"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人家有枪有炮..."
心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乡亲们,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得先弄清楚这是谁的主意,然后找法律途径解决。"
"还能是谁?"张铁柱咬牙切齿,"肯定是那个新上任的王副局长!李局长倒了,他接的班,一丘之貉!"
正说着,村委会大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透过窗户,心怡看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下了车。
"县里来人了。"刘长福脸色一变,"领头的好像是...赵副县长?"
心怡整了整衣领,强作镇定:"大家别冲动,我来应付。"
她刚走出会议室,那群人已经进了大院。领头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挺着啤酒肚,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哪位是村主任?"他环视众人,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刘长福上前一步:"我是云岭村村主任刘长福。您是..."
"赵德明,副县长。"男人亮了下工作证,随即拿出一份红头文件,"这是县政府关于云岭村区域矿产资源开发的决议,从今天起,后山及周边区域实行封闭管理,准备征收工作。"
"赵县长,"心怡上前一步,"我是省规划设计院派驻云岭村的技术员蓝心怡。关于征收补偿标准,我们认为严重偏低,不符合国家相关规定..."
"你算什么东西?"赵德明斜眼瞥她,"一个临时工,也敢质疑县政府决议?补偿标准是经过专家论证的,合情合理合法!"
"每亩800元也叫合理?"心怡强压怒火,"国家规定类似地块最低补偿标准是每亩8000元起,而且必须包含收益分成!"
赵德明脸色一沉:"蓝心怡是吧?我警告你,别在这里煽动群众对抗政府!矿产资源是国家战略资源,个人和集体必须无条件服从国家需要!"
"我们支持国家建设,"周远站到心怡身边,"但要求依法依规,保障农民合法权益。赵县长,这份征收通知没有经过村民代表大会讨论,程序违法;补偿标准远低于国家规定,实体违法。我们完全有理由质疑其合法性。"
赵德明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青:"好,很好!云岭村果然藏龙卧虎啊!"他阴冷地扫视众人,"不过,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跟政府作对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转身就走,随行人员匆忙跟上。走到门口时,赵德明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说:"对了,明天会有执法队来设立警戒线。希望各位...配合工作,不要闹出不愉快。"
目送车队扬尘而去,村委会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一边是手握公权力的县政府,一边是手无寸铁的山村农民。
"心怡...我们该怎么办?"刘长福的声音透着绝望。
心怡环视一张张焦虑的面孔,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这些信任她的人,即将失去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而她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为什么县里这么着急征收。"她思索着说,"矿产开发通常要走很长的程序,这么仓促肯定有问题。"
"我有个想法,"周远突然说,"我爸明天要来村里,他在教育厅工作多年,认识不少人,也许能打听到内幕。"
这个提议像一束光照进了黑暗。会议持续到深夜,大家制定了详细的应对策略——法律维权、舆论造势、上级申诉...多管齐下。
散会后,心怡和周远走在回家的路上。五月的夜风带着山野的芬芳,却驱散不了两人心头的阴霾。
"周远,说实话,你觉得我们有胜算吗?"心怡仰头望着星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放弃就真的输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话吗?'正因为困难,才值得去做'。"
心怡的眼眶湿润了。是啊,当初选择回到这个闭塞的山村,不就已经预见了无数困难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动摇了?
"谢谢你,周远。"她紧了紧与他相握的手,"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努力过。"
第二天清晨,心怡刚起床就听到村里一片嘈杂。她匆忙跑出去,看到十几辆摩托车和两辆警车停在村口,二十多个穿制服的人正在拉警戒线,还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在一旁拍摄。
"怎么回事?"她跑到人群聚集处,发现周远和刘长福已经在那里了。
"县里来设立警戒线,"周远低声说,"还带了县电视台的人,明显是想制造村民'暴力抗法'的假象。"
心怡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通过媒体塑造村民"无理取闹"的形象,为后续强制清场做舆论准备。这种手段在征地冲突中屡见不鲜。
"乡亲们,退后!不要越过警戒线!"她高声喊道,"让他们拍,我们依法维权,不给他们任何把柄!"
村民们虽然愤怒,但听从了她的劝告,保持着克制。执法人员显然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警戒线设立得异常顺利。
中午时分,周远的父亲周处长如约而至。与上次不同,这次他面色凝重,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情况比你们想的复杂。省里对矿产资源开发确实有不同意见——一派主张完全国有化,由大型国企开发;另一派提倡'村企合作'模式,让村集体参股,共享收益。"
"那云岭村属于哪种情况?"心怡急切地问。
"理论上应该走第二种模式,"周处长摇摇头,"但你们县里显然是想绕过省里,直接卖给私企开发。我打听过了,有家叫'鑫旺矿业'的公司已经做好了接盘准备,背景很深。"
"鑫旺矿业?"周远和心怡异口同声。
"怎么,你们听说过?"
心怡飞快地翻出手机相册:"是这家公司吗?"
照片上是王振业与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振业集团与鑫旺矿业战略合作签约仪式"的横幅。
周处长凑近一看,脸色大变:"就是他!王振业和鑫旺矿业是一伙的!这下全明白了——所谓的旅游开发根本是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地下的矿!"
三人面面相觑,终于理清了整个阴谋的轮廓——从最初的强迫搬迁,到后来的勘探开发,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资源掠夺。
"爸,我们该怎么办?"周远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急切。
周处长沉思片刻:"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省里支持村企合作的那派力量。巧的是,分管自然资源厅的郑副省长正是这派的领袖。如果能直接向他反映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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