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三辆越野车已经碾过泥泞的乡道。
萧羽蜷在后座擦拭青铜罗盘，余光瞥见副驾驶的李瑶正把银簪拆成三段，在掌心拼出个残缺的卦象。
"西南百里"的墨字在他裤袋里发烫。
后视镜里，张天师的车紧随其后，车顶绑着的铜钱剑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轮胎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萧羽额头撞在前座椅背的瞬间，阴阳眼自动开启。
车窗外横亘着道三丈宽的沟壑，裸露的岩层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巨爪撕开的地表伤疤。
"地龙翻身处。"李瑶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脖颈间的玉坠不知何时变成血红色，在锁骨处烙下浅淡的印记。
萧羽推开车门，裤脚瞬间结满白霜。
十米开外的断崖下，半截青砖墓门斜插在土层里，门环上雕刻的睚眦双目渗着黑水。
他瞳孔深处浮起淡金色纹路，看见门框周围盘踞着七道紫黑色气旋，正按照北斗方位缓缓转动。
"这是七星锁魂阵。"李瑶的银簪尖端点在第三道气旋位置，"《葬经》里记载过，阵眼应该......"
"在开阳星位。"萧羽突然截断她的话，手指悬停在距离砖墙半寸处。
阴阳眼清晰照见砖缝里嵌着的骨钉，排列方式却与古籍记载的方位相反。
李瑶的簪子突然刺过来，在萧羽手背划出红痕："你又要自作主张？
上次在学校地下室......"
"上次若听你的直接劈开怨灵茧，我们早被尸毒融成血水了。"萧羽用衣角裹住渗血的手，从背包取出五帝钱。
当啷几声，铜钱落地形成的图案正好挡住正在偏移的天权星气旋。
张天师带着两个徒弟赶来时，正看见李瑶举着罗盘要砸向墓门。
萧羽横臂格挡，罗盘表面的二十八宿刻度突然迸发青光，将两人同时震退三步。
"够了！"萧羽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蔓延的青铜色血管，"阴阳眼看到阵眼在玉衡位，但需要按逆七星顺序破解。"他抓起李瑶的手按在自己眼皮上，让她感受剧烈跳动的经脉。
李瑶触电般缩回手，簪头挂着的玉坠"咔"地裂开细纹。
她终于注意到萧羽后背全被冷汗浸透——维持阴阳眼洞察阵法运转，对他的身体负荷远超常人。
当萧羽挪动第七块镇魂砖时，地底传来孩童的轻笑。
半透明的影子从墓门缝隙挤出来，小七抱着个骷髅头坐在阵眼石上，赤脚晃动的频率竟与气旋转速一致。
"别动！"萧羽厉喝止住要拔剑的张天师。
小七歪头啃着骷髅头的眼眶，空着的左手突然拍向摇光星位的气旋。
原本停滞的阵法突然加速逆转，墓门上的睚眦雕刻发出尖啸。
萧羽趁机将五帝钱拍进震位，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鲜血触到紫黑气旋的刹那，小七怀里的骷髅头自动滚到天枢位，将最后一道死门封住。
墓门轰然洞开的瞬间，萧羽看见小七对自己眨了眨左眼，身影消散在涌出的阴气中。
李瑶下意识要冲进去，被萧羽拽着背包带扯回来。
三枚铜钱从他指缝飞出，撞碎了门内突然刺出的石质箭矢。
箭杆碎裂后涌出的绿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跟着我的脚印走。"萧羽抹去鼻血，瞳孔中的金纹已经蔓延到虹膜边缘。
他率先踏进墓道，靴底精准避开地砖上肉眼难见的裂纹。
张天师捻着胡须落在最后，铜钱剑始终指着小七消失的方向。
黑暗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隐约夹杂着类似甲骨文剥落的脆响。
萧羽按在墓墙上的手掌突然刺痛——阴阳眼自动聚焦在砖缝里，那里有串湿漉漉的脚印，比他们早进来至少三个时辰。
墓道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尸油，手电光束扫过之处浮尘乱舞。
萧羽用袖口捂住口鼻，阴阳眼在黑暗中泛着淡金色微光。
潮湿的青砖上爬满暗红色苔藓，每隔七步就嵌着枚锈蚀的铜钉，钉头雕刻的饕餮纹与墓门上的睚眦遥相呼应。
李瑶的登山靴突然打滑，萧羽反手托住她手肘。
隔着冲锋衣都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混合着桃木香囊的气味在鼻尖萦绕。"谢谢。"她偏过头，马尾扫过萧羽沾着血痂的下巴，罗盘指针在玻璃罩里疯狂旋转。
张天师用铜钱剑挑开蛛网，剑穗上的五铢钱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他年过六旬却步履矫健，道袍下摆始终离地三寸，仿佛踩着无形的罡气。"萧小子，你刚才喷的那口舌尖血......"话未说完，走在最后的徒弟突然撞上石壁。
"师父！"年轻道士举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剑尖插着张泛黄符纸。
本该朱砂绘就的符咒，此刻正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萧羽瞳孔骤缩，阴阳眼清晰照见符纸背面密密麻麻的齿痕——像是婴儿乳牙留下的印记。
墓道深处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李瑶脖颈间的玉坠突然悬空竖起。
她正要开口，整条墓道毫无征兆地亮起幽蓝火光。
两排青铜灯盏自燃起来，灯油里浮着人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随火苗起伏折射出七彩光晕。
"退后！"萧羽猛地拽过李瑶，五帝钱脱手飞出。
铜钱擦着她耳畔掠过，将一团从灯油里窜出的黑影钉在墙上。
那东西发出幼猫般的呜咽，竟是只长着人脸的壁虎，尾巴上还套着枚青铜指环。
张天师拂尘扫过灯盏，火焰顿时矮了半截："这是守宫奴，墓主人生前用童男童女......"
阴冷刺骨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解说。
七盏长明灯同时爆出火星，青烟在空中凝结成个佝偻身影。
王老握着青铜铃铛从暗处走出，羊皮袄上沾满新鲜泥土，仿佛刚从墓室深处钻出来。
"三个时辰。"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眼眶，枯瘦手指抚过灯盏鳞片，"你们比预计的早来了三个时辰。"铃铛随着他说话节奏轻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萧羽后背抵住沁水的墓墙，阴阳眼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在他视野里，王老周身缠绕着墨绿色雾气，那雾气正缓缓渗入墙壁的饕餮铜钉。
李瑶突然按住他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他鞋底沾着血榆叶。"
张天师横跨半步挡住徒弟，铜钱剑尖垂下以示无害："王老哥，二十年前龙虎山......"
"闭嘴！"王老突然暴喝，铃铛里窜出条赤红蜈蚣。
那毒虫攀着他手臂爬进领口，在锁骨处拱起蠕动的鼓包。"摸金符都镇不住的煞气，你们这些半吊子也敢来送死？"他浑浊的眼球转向萧羽，"特别是你，带着那双不该存在的眼睛。"
李瑶的罗盘咔嗒弹开暗格，露出半截刻满殄文的龟甲。
萧羽却抢先按住她的动作，上前三步与王老面对面站立。
阴阳眼金芒大盛，虹膜边缘浮现出细密卦象："我们在找七星续命灯。"
王老脸上的皱纹突然扭曲成古怪表情，像是哭又像笑。
他抬手欲拍萧羽肩膀，袖口滑落的瞬间，萧羽看见他腕骨上三颗黑痣排列成危宿形状。
青铜铃铛终于发出声响，却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你们已经站在灯阵里了。"王老退入阴影，羊皮袄与石壁融为一体。
最后那抹冷笑还悬在空中，墓道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李瑶踉跄着抓住萧羽腰带，发现满地铜钉正在往土层里钻，露出下面森白的兽类齿骨。
萧羽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珠，阴阳眼穿透三尺厚的青砖。
在墓室穹顶交错的血色脉络中，七盏青铜灯台正沿着北斗轨迹缓缓移动，每盏灯芯都跳动着拳头大的幽绿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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