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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了又抹,拭了又拭,眼眶红肿得格外猫腻,极易引人怀疑。
顾桃溪自认,错手将她的长命锁扯断,是他不对,但他道歉道歉又道歉,提出补偿,那小娘子也不予理会,他只得跟着人上了山,瞧着人祭拜,又随着人下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路上寂寂无声,他兀自起了话头:“我说呀……此事蹊跷怪诞,但活着才有希望,你说对吧?”
他的话模棱两可,乌月九却听懂了。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跟着她又是何目的,她忍着悲戚,强作无事地弯唇,对他笑了笑。
身侧之人尚不可信,她咬牙忍受,睫颤似蝶翅。等到了天明之刻,官兵退去,她又回了村中,曾经艳极一时的桃花都被火燎得只剩枯木,从前会对她温柔轻哄的爹娘都成了黑黢黢的,辨不出人形的尸体。
情难自抑,但身侧有人,她只好强压下来,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大梦一场。只不过脸上沾染尘灰,脏污一片,顾桃溪对她看了又看。
“小娘子,擦擦脸?你如今黑得……”
乌月九充耳不闻,冷着脸同他擦肩而过。她要进城探探消息,如若官府真如她所想,早和其他势力勾结,草菅人命,她便要想办法上京。
只是一时茫然无措,昨日还是备受宠爱的,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今日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她的脚步顿了又顿,顾桃溪也跟着她一块顿步,又走着。
“那长命锁……”他欲言又止,乌月九仍旧不理他,他只好幽幽长叹一口气,“怎么比那位世子都难搞,果然呐,古人诚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针啊……”
乌月九顶着一张脏得模糊了五官的脸,迈进城中,还没找人问路,便被挡了道。
前面一窝人拥在一块,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为首之人厉声吆喝着:“来人呐!瞧瞧这位外来的少爷贵公子!真是蛮不讲理,欺负咱朴实的小老百姓啊!”
被指摘的那人通身气派不俗,一袭青衣,长袂飘飘,金丝银线勾缀着竹叶,神色冷冷,眼神阴翳,其上一支翡翠玉簪束发,流苏坠在耳侧,如竹如月,冷然自持。
“这骨笛,可是出自那桃花村月娘子之手,那月娘子是何人呐?在座诸位一定都有所耳闻……”
周遭人应和道:“是啊,那月娘子可是如今寥寥无几的骨笛传人,其手艺精湛自然不可多说……”
“可这外来的贵公子,偏说这骨笛,用的不是鹤骨,而是人骨!”
如此骇人听闻,大逆不道,周围百姓都惊了一跳,“这是何缘故?用的是谁的骨?”
“估摸是骗人来的,月娘子手制的骨笛,有价无市,定是想以此低价骗走……”
争执不下,又挡着路,娘亲的名讳一直悬于耳中,乌月九抬步推人,一路挤了进去,未曾多看那遗世独立的公子一眼,拿起那骨笛辨认。
虽已经手打磨,但这精细程度不如娘亲手作,不是娘亲所制;另,鹤鸟骨虽较其他鸟类大上几分,此骨也层层打磨,埋去了原来尺寸,但乌月九自幼跟着爹爹学医,对人骨自是熟悉……
这确实是人骨。
那人见她摸骨,脸上又脏污一片,以为是来强抢的小乞丐,夺过骨笛便出声辱骂,未料想那位一直安静如凉月的公子忽的开口。
此人声音温吞而缓,却字字铿锵,语调微扬,又捎着阴冷威胁之意。
“县主府中,地牢之内,关押着数以百计的姑娘,埋着数不胜数的白骨,你怎就知,手中的骨笛,定是鹤骨,而非人骨呢。”
“哎哟!”被这位公子一呛后,原是寂静无声的诡谲气氛,顾桃溪却突然叫喊,直直拦向那公子,他压低半句声,“小世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那被唤作“世子”的公子这才凉凉瞥了眼过来,眉间淡漠,微微偏了偏头,侧过一边耳,扫过浑身脏污的乌月九,才将目光放在顾桃溪身上,缓缓启唇道:“你倒是上哪去,带了这么个不知礼数、无家可归,看着就丧气的乞丐过来?”
语间讽刺之意更甚,话语像是淬了毒般:“小子,你出门前,父母没教你要正衣冠么?还是说……”
“你也同我一般……”公子凉凉扯起一笑,眸底是深切却凉薄的静谧之海,翻涌起浪、墨黑无光的,捎带着混沌的恶意,扇子轻轻展开,现出斑驳萧瑟的枯竹,截截而断。
“丧母死父,故而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