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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昭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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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3
天气越发寒凉。
杨采颦雇裁缝给席甄做了好几套棉衣，里外都用上等的丝绸，色泽饱满而鲜亮，尽绣着富贵的花鸟图案。
席甄常说，夫人对我实在太好。
杨采颦便笑，拉着她的手，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大可改口叫我，姐姐。
席甄应下。
姐姐。
但又觉得，这一声姐姐，完全比不得幼年带着自己在田埂上捉蟋蟀放风筝拣泥鳅的邻家姑娘，这一声姐姐，带着迷雾和艰辛。
的确是那样的。
杨采颦并非出自真心要待席甄好。因为席甄要分她的丈夫。分她的荣耀和地位。然后，连沈家的财产也要分走一些。她可以母凭子贵，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难保将来席甄也不会如此。毕竟席甄年轻貌美，而沈庸素来贪新忘旧。所以，她必须为自己，尤其是为八岁的小映达打算。
席甄哪里会想到，杨采颦对她虚与委蛇，而暗地里，又给她掷去一枚毒针，一颗随时会炸裂的火药。那就是，姜进欢。
——无论是诱走席甄的身体，还是她的心，只要能够让这门亲事结不成，便达到了杨采颦的目的。
——而姜进欢所得的报酬，也将是丰厚的。
所以，在席甄面前，虚情假意，包藏祸心的姜进欢，才是真正的姜进欢。席甄不晓得，自己到底还是看错了他。
却赤裸裸的，臣服在一句伪造的情话之下。姜进欢说，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带你离开沈家，和你厮守一生。
席甄以为，那是她听见过的，最美的一句话。
于是。
姜进欢成功了。他不仅得到席甄的心，也得到了她的人。春宵一刻，何止千金。当他剪下染了血的床单向杨采颦邀功请赏，有一个人，在暗处窃听了他们肮脏龌龊的一幕。
是，沈映书。
沈映书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若被揭发，会是怎样丑陋的局面。父亲，二娘，弟弟，还有席甄，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浮现在她眼前，看上去很扭曲，很灰暗。
更加不知道，席甄，她要怎样面对。
她情何以堪。
沈映书急得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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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昭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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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4
席甄感到痛苦，悔疚。但若要她撇断和姜进欢的往来，那无疑于比痛苦悔疚更难受。他宁可终日都活在强烈的羞耻与自责中，然后享受着爱情带给她的巨大欢愉。
她越发憔悴。
她不知道，在沈园里，其实还有一人，像她那样，每日都饱受着矛盾与折磨。那就是沈映书。他们面对面的，仅仅遇见了三次，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沈映书是寡言内向的男子，有深邃的眉眼，和一张似乎永远都看不透的脸。
惟有在数天前，腊梅底下，捡到沈映书遗落的一把折扇，上面有他用篆体描写的一首婉约词，才晓得，这男子或许也是柔韧的性情中人。
词曰：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字字句句，都是寂寞。席甄却叹，太软弱了些到底不及她的姜进欢，洒脱，豪放。
扇子是托丫鬟转交给沈映书的。沈映书却来道谢。席甄说不必客气。沈映书道，你近来可好？犹如在询问久别重逢的故友，殷殷关切，情深意长。
席甄不明就里，茫然道，好。
沈映书又说，我爹他，元宵节过后，就要回来了。意思是，届时你将成为他的小妾。我的三娘，你可是真的心甘情愿？但席甄不理解只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欲走。
沈映书却疾声唤住她，席甄。他说，姜进欢，姜进欢，一连顿了两顿，把他的心都逼到嗓子眼，最后，终于吐落了长期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
他说，姜进欢不是真心待你。
席甄僵住。
尽管嘴上说，不相信沈映书所言的一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席甄的魂魄都散了架，乱糟糟的，风一吹就倒。
她要和姜进欢当面对质。
但是，等了好多天，姜进欢才出现。那等待让她如坐针毡。她仰着脸问姜进欢，你是真心爱我的么？是么？是么？那带着痛苦的渴求的眼睛，藏着针，藏着火焰，逼得姜进欢唇齿发颤。他愣了好一会，才说，是。
然后席甄要吻他，他却避开。身体的接触是不能作弊的。他害怕泄漏的机密。他谎称约了文友下棋对诗，匆匆的，逃了。
连带他在沈家做老师的身份，也一并抛弃。
再也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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