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空调调好温度,替他盖好毯子。一切安排妥当,她准备离去。手搭上门把手,忽然听到身后剧烈的挣扎喘息声,如野兽嗜杀惨烈的挣扎,呼吸急促雄厚。转过头去看,他的双手撕扯薄毛毯,那条毯子倾刻间分崩离析。
她一时情急忘了害怕,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说:“喂,你怎么了?你醒醒。”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时,他安静下来。
双手抱住她,头埋进她怀里:“不要走。”
“你放手,我要马上离开,我还要去赚钱呢。”她推他,可是推不开,他强有力的双手牢牢制住她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只是不停地说:“不要走,不要去赚钱,不要离开我,妈。”
“妈,不要走。”
空调打得并不低,房间里慢慢有了小小的凉意。窗帘大开着,关了灯,月光照在墙上,映出婆娑树影。有车开过,一阵接着一阵的声响,墙上也是一阵接着一阵的黑影飘过,明了又暗了,明明暗暗间,只有月光树影固执地停留在原地。
莫予诺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身体僵硬地侧卧地躺在地上。一只手肘半撑在地,上半身支起。她看见自己半个身影印在墙上,那身影异常庞大,盖过了月光树影。
痛苦无助时,他在她怀里找到了妈妈的感觉。
她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她又看到那个坐在楼顶的她,一罐接一罐地喝啤酒,空罐子踩扁,扔到楼下去,听到远处那叮地一声响,手指疼得发白。
短短几天里,她做了很多傻事,半夜不停地打电话去骚扰他,跑到他寝室门口用力踢门,叫喊。拿了喷漆在他门口乱涂乱画。
全校的人都知道她了吧。那个时候她就像个疯子,明明知道却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
这么大个人了,还被学校叫去训话,她站在那里一句话不吭,一点委曲与认错的表情都不做。不是她倔强,实在是麻木了,那时什么感觉都没有。
走出教职楼,走到阳光底下,她忽然蹲下来哭,分手以来第一次哭,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竟将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她一向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打定了主意要照着父母的意思生活,小时候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高中时有了喜欢的人也保持着少女的羞涩,只是在不经意间问他,要去读哪所学校,最后和他填了同一所学校,他们的感情是她理想中的感情,少年情愫,细水长流。
莫予诺为自己的规划的未来是这样的,找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老公,有一份喜欢的工作,再生一个可爱的小孩。
可她偏偏没给自己计划一次失恋。
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老公,喜欢的工作,也许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可是失恋,很多人都需要去经受。
他多像她啊。莫予诺看着滕纪元心想:他跟她半个月前简直就是一个德性。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在想,他多像她啊。
滕纪元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陌生的房间,墙壁和床单白得一塌糊涂,让他差点误以为自己在医院。衣物安好地穿在身上,只掉了几颗钮扣。想必是自己扯坏的。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低低地咒骂一声起来去拉窗帘。到这时他才看清自己躺在地上,身边还蜷缩着一个女孩。
昨天晚上的事像被涂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油彩,看不分明了。他依稀记得昨天自己拉一几个老友去俱乐部,那帮人很有分寸,知道他公司里的事太纠缠,一句公事都不提,一如既往地放浪。平日里过惯了的纸醉金迷,他却觉得异常难忍,空虚难耐。半夜扔下他们独自离开。
那帮家伙没一个留他。邵荣生过来与他说话:“兄弟,想开点,身外之物何必太放在心上。”
滕纪元看他一眼说:“你还醉死在你的梦里。”,邵荣生咬碎烟,吐在地上说:“行,就你还活着,我一个死人和你有什么可说。”
遂离开。
滕纪元人虽活着,却成心想像邵荣生一样醉生梦死。进了一家酒吧后,立刻有熟女上来□,请他喝酒,尖尖素手,从他脖子爬到胸膛。蓬松的大卷发伏在他肩头。
“你很寂寞。”女郎说。
“寂寞,不,我怎么可能寂寞。”
“你很孤单。”女郎笑着从胸衣里抽出一卷钱塞在他口袋里:“今晚陪我怎样,你可不止这个价。”
他露齿笑,看不清脸上神情。
女郎站起来说:“在后门等我。”
他出了后门,却拐进另一间酒吧。
其实他只想喝酒,让自己醉个半死。
他在那间酒吧看见了莫予诺。
一觉醒来,他还记得她。
滕纪元抬起莫予诺的脸,她无疑是漂亮的,有一张饱满的脸,尖尖的圆润的下巴。肤色是很健康的金棕色,眉目间有种来自山野间的灵气。
昨天晚上光线晦暗,思维散乱,他没有真正看清她,到今日才看分明,纤细圆润的身材有着女孩特有清纯与跳脱的野性,翕上的眼睫毛微微颤抖。
她明明是个小姑娘,他却清楚地记得昨夜拥抱着一具温暖的躯体。那么多年过去,他又一次做幼年的梦,年幼的他躺在母亲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身。
他捡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小,肉肉的,摸上去软绵绵,睡梦中的那双手很大,当它一拍上他的身,他立刻沉沉睡去。
现在沉沉入睡的是莫予诺,她从滕纪元手中抽回了手,垫在脸下,翻了个继续睡。他去拉她的手,用了蛮劲,一门心思地要把她那双手从她脸底下抽出来。
“别吵。”莫予诺挥手,小手轻轻打在他脸上。这一声轻脆把滕纪元适才的迷乱打掉,更让莫予诺睁了眼。
没等她清醒过来,一双大手把她从地上捞起,顺带把她的瞌睡虫摇跑。
她看到男人阴沉着脸,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她马上站起来说:“你好了,没事吧。”
他脸色很坏地问她:“请问我出了什么事?”
“你喝醉了,嗯,做恶梦,你还叫妈妈。”
他的脸色更坏,捡起床上的皮夹,刚要抽出一叠钱,想了想,搜遍口袋,最后掏出一卷皱巴巴的钱扔到她面前。
“这是做什么?”莫予诺问。
他冷冷地说:“这是你陪我一夜的代价。”
“呵,你把我当什么了。”语气耶谕,不见半丝恼怒。
滕纪元却被她的这种不在乎恼得有点上了火,冷笑着说:“一个女子半夜三更开房,与人共度一宿,还想别人把你当什么。”
莫予诺大度地说:“你说话真刻薄,不过我知道你失恋了,心情不好,所以不与你计较。”
她以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同病相怜的味道。滕纪元不屑于这种表情,更不屑于解释。拾了衣服开门离去。
她紧跟在他身后出去。
他的步伐极大,一觉醒来后的他与昨夜完全不同,高大沉默稳健,又很冷酷。寂静的走廊上很快没了人影,大堂的玻璃门上反射白光,门前车水马龙,门内静静悄悄。好似一夜无痕,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她捏在手里的那叠钱在宣示着什么。
即使迟到了,莫予诺照旧去上班推销东西。拉客人,发传单,宣传手机。
她工作的地点是一条繁华大街街头,人流车流量大,显得很拥挤。
因为昨晚没睡好,此刻什么事都干不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换休息,我要回家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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