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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1/2页)

兵士们打扫着战场,将敌我双方分开,尽数掩埋后,竖木作记,留待回程之时,再作区分。

晨露背负长弓,纵身上马,那一瞬,不知是夕阳绚染,还是自己错觉,元祈瞥见,她的眸中,满是清婉悲悯。

塞外正是夏风高爽,京城之中,却已是微有燥热。静王漫步在荷塘之畔。

静静凝望着月下芙蓉,但学菡宛如谪仙,亭亭玉立之外。更觉凛然高华,不可亵玩。

他深深吸了一口荷叶清香。

耳边蛙鸣阵阵,更显幽静,月影在水波中淡淡荡漾,微有支离。此情此景,宛如仙境,却丝毫不能疏解他心中烦闷。

不期然,他又想起白日里和太后的对谈……

午后正是燥热,静王正和几个清客在府中对弈,宫中传来太后的懿旨,让他速速觐见。

这般紧要,却是出了什么事?

静王微微纳罕,通过重重宫门,才进得慈宁宫。

太后手中轻执一物,却不是她惯常的苏杭画扇子,而是一道请安折子。

她见得静王,也不言语,只是把那道折子扔到他面前。

静王接过,略略看了几行,却是潇洒笑道:“这些官员着实琐碎,连这些事都往上奏报,改明日,却是宫中用几个烛台,也得具折上报了……”

太后却不答腔,却是以手托颐,冷冷道:“你且看仔细了!”

静王细细看了两行,怦然动容,冷汗几乎要从背脊上滑落。

太后瞧他毫无异状,心中却暗自诧异——

莫非错疑了他?

静王再抬头,已是一脸怒色,目光如电:“母后是疑心,这事是我做下的?”

太后淡淡道:“前几日,你家门人,可是拜访了兵部和户部的诸位,真是好伶俐,好热闹!”

静王静静听完,不禁哑然失笑:“母后容禀,您真是错怪孩儿了,这抵御外侮的当口,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不过……”

他的笑容,在午后炽烈的眼光下,竟显得邪魅森然:“那些军需之物,无论粮食辎重,都是从京城万里迢迢运往北边,若是有个延迟耽误,也只能怪天意弄人了……”

太后被他言外之意一惊,随即便是勃然大怒——

“皇帝在前线奋战,你竟是如此使绊子……”

“母后息怒……”静王上前,小心扶住了太后:“我断不会要了皇兄性命的……不过是希望他经此挫败,不要穷兵黩武,多些休养生息罢了!”

太后微微冷笑,心中却是雪亮,静王在军需上动手脚,即使不让皇帝葬身北疆,也要让他大败而归,从此圣明无光。

她轻轻推开静王有力的臂膀,款款笑道:“可怜见的……你真还是个孩子!”

迎着静王愕然的目光,她道:“你也不看看,这奏折后面,是谁在策划指使?”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文轻柔,静王却只觉得雷霆万钧,从头顶轰下——

“你皇兄早就防了一手,如今,你的一切作为,怕是早就被某些人具书一封,正在送往北疆的途中呢!”

月影在风拂之下,摇曳破碎,静王从沉思中醒来,只觉得郁怒心中,恨不得发——

且等着瞧罢……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片朦胧之下,仿佛有无数阴霾,被深深压入喜出望外,连这清塘荷韵,也为之黯然一瞬。

明月隐入云中,大地一片黑暗,夜,已经深了。

宸宫第四卷第六十八章染指

临夏是个不大的镇子,素来胡汉杂处,镇后仍是牧草清碧,前方却越见荒疏,翘首遥望,便能见到四处军帐重重,鏖战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正中的帅帐中,已经蒙上了明黄绸绫,其中诸般器皿,都是极尽精巧,一一瞧来,竟有柔丽江南的错觉。

元祈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不满,却很快掩住了。

他解下腰间玉玺丝绦,置于手中把玩着,一时,竟也不急着宣两人觐见。

他率京营与禁军来此,一路之上,但见仪容整齐,三军肃然,不仅周浚手下的镇北军极为勇猛剽悍,就是一直被认为是‘乌合之众’的襄王府兵,也很是进退有度。

元祈想到此处,脸色越加阴沉,一道凛然冰冷的怒气从他眉宇间透出.

襄王!!

他想起这位舅舅的封号,心中冷笑,将手中的五彩丝绦一顿,放于楠木金丝案上,微微示意,便有侍从扬声宣两人入帐觐见。

最先揭开帐帘的,却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来人年过四旬,生就剑眉星目,瞳仁中透出深邃光芒,凝神看时,却有一重威仪,凛然难犯。他并不穿任何甲胄,只着一袭黑袍,却无人可以忽视。

这就是让鞑靼人闻名生畏,可以令小儿止啼的周大将军?!

元祈端坐正中,两人目光相碰,只电光火石一闪,便各自收敛。

周浚身后,生得雄壮威武的中年男子,眉目也有几分像太后,只那一双狭长凤目,精光四射,让人心生不安。

这便是皇帝的嫡亲舅舅,天朝第一位外姓藩王,襄王林邝。

元祈对这位舅舅,虽见面不多,也算是熟悉,今日见他,却只是冷冷凝视,别无一言。两人口颂万岁。

三跪九叩参拜之后,元祈命人赐座,周浚剑眉一扬,毫不客气的坐下,襄王却仍旧跪地,谢罪道:“臣辜负万岁宏恩,实不敢受此厚待!”

元祈温和笑道:“舅舅,你这话从何说起?”

襄王眼中光芒一闪,竟是晶莹不可逼视,他固辞不起,语气微有呜咽:“臣御下无方,那起士兵贪功冒进,延误了决胜良机……臣万死莫赎……”

元祈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请罪,恨不能一脚喘去,口中却‘安慰’道:“舅舅不必妄自菲薄……朕进镇之时,瞧着你府中兵士进退得宜,显然舅舅平日里调教得当。”

襄王听这‘褒奖’,声音更急,带出嘶哑业:“总之是臣罪该万死……耽误了大事,还请皇上重重惩戒,臣绝无二话。”

周浚在旁冷眼瞧着,只是不住冷笑,他唇边轻讽,勾起一道迷人弧度,若是在京城街头,不知要迷死多少闺中少女。

皇帝看着不是事,微觉棘手,他满心恼怒而来,却遇着襄王先发制人,在阶下‘声情并茂’,若真要依律问罪,天下人少不得骂他凉薄——

这一腔怒火,却似被寒冰泼个正着,凉沁入骨。

他正沉吟着,却一眼瞥风周浚的冷笑,沉声问道:“大将军,你在笑什么?”

“启奏万岁!”周浚神色从容,听到皇帝问及,朗声答道:“微臣是在赞叹……圣上您天威自成,在御驾之前,襄王殿下这形容……臣只想起一个成语,叫作判若两人!”

他声音不高,可言语中的调侃讽刺却是辛辣。元祈听着,眉头高挑,众人知道这是他大怒的前兆,不禁以下一沉。

只见得帐帘微动,一位素裳佳人手中托着八宝镶蛳螺漆盘,上有一道玉瓷茶盏,正缓缓行至御前。周浚内功深厚,几乎可以听见,侍卫们见那少女入内,都大大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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