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格弯起眼,舔着牙洞闲腥的血,咧嘴笑道:“好。”
门外的胖婶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口气说:“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看他们两个。我记得当年苏末刚来时,也是死活不去领养的人家去,还当着人家的面说自己有病,会死的病,吓得没人再敢领养他。”
王叔皱眉道:“好几年了,也没见他发病啊。”
胖婶缩着脖子抄着手:“谁知道呢,他妈就是因为这个死的,精神病,都是会遗传的吧。哎,可怜见的,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王叔瞥了眼屋内的叶格和苏末,有些不耐道:“谁不可怜,我们也够可怜的,大冬至的,别人这个时候,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正吃饺子看电视呢,咱们还得在这里管这样一群别人家的孩子。”
胖婶也有些无奈:“咱们不也是吃这碗饭的嘛。”
王叔看了看天:“今年的雪可真大,眼瞅着要下一夜了,你说,叶格那丫头该怎么收拾?”
胖婶和稀泥道:“都这么晚了,这事就算了,她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吧,量她也闹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你就早点儿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这就叫他们去睡觉了。”
王叔搓着手,面有难色:“那以后就由着她了?多张嘴吃白食,院长那里也不好交代吧。她没病没灾,又不缺胳膊少腿,模样又俊,去领养家庭里多好,非要留在这里,影响院里申请补贴。”
胖婶道:“兴许,她在这里多待些时候,就要吵着闹着去领养家庭了。”
王叔哼了一声:“多待些时候,多待些时候她就长大了,也没人会要她了。”
胖婶叹着气:“那怎么办,她硬是不去,你也不能把她赶走或者卖了吧。要我说啊,这里正常健康的孩子本就不多,她留下来,也能帮衬着干点儿活。”
王叔又看了眼叶格,挥挥手:“算了算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较真,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啥,李姐,我先回去了,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呢。”
胖婶应着:“天黑路滑,你注意安全。”
胖婶回屋,拉着脸训斥了叶格几句,就催促他们去睡觉。
孩子们挨个把自己的碗放进一个水盆里,一窝蜂地跑出去,回睡觉那屋去了。胖婶把叶格留下来,让她待在这里洗碗,限定十五分钟洗好,并表示,她会回来检查。
男女各一间房,都是大通铺。胖婶清点好人数,确定每个孩子都在各自床上,这才关门离开。
临走,还特意看了看苏末,他已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闭上眼,安静乖顺。胖婶又在心底感慨了遍“造孽喽”,双手抄在袖筒里去了饭堂。
说是饭堂,其实就是一个废弃教室改装的,里面都是桌椅板凳,供孩子们在这里吃饭。胖婶推开门,叶格刚刚洗好了最后一个碗。
胖婶走过去看了看,洗的还算干净。她把洗好的碗放进了柜橱里,说:“以后,洗过的碗都放在这里。”
叶格抿着唇,通红的小手攥着衣角,点了点头。
胖婶把碗放好,领着叶格出来,锁好门,送她回去睡觉时,问:“你愿意以后都待在这里吗?”
叶格点了点头。
胖婶说:“留在这里的话,有可能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干活,你也愿意?”
叶格又点了点头。
胖婶看着她,瘦瘦小小一个,浑身却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又在心底感慨了句“造孽喽”,把她送到了床跟前,看着她脱衣钻进被窝,摇着头叹着气走开了。
雪越来越大,天越来越冷,夜越来越深,胖婶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雪夜里。
万籁俱寂,雪落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叶格躺在被窝里,数到一千八百零三下时,听到窗外一声低低的鸟叫。
叶格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衣服,轻手轻脚下床,再轻手轻脚开门再合上。
夜里,房门不会上锁,因为厕所在外面。房门外有一道棉帘,如果不是风太大,倒也不至于会把门吹开。
撩开门帘,皑皑一片白雪里,站着一个黑影。叶格眉梢上翘,疾步走了过去。
苏末把她拉到柴房的屋檐下,手里拿着三个饺子:“你也不笨嘛,知道是我。”
叶格舔了舔唇角,接过饺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说过,睡觉前会把饺子给我的,再说了,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哪里来的小鸟。”
苏末看着她笑道:“吃完饺子,还有一件事要干呢,你的牙带过来了吗?”
叶格把饺子咽到肚子里:“带来了。”
苏末看着她吃,咽了咽口水,问:“饺子好吃吗?”
“好吃。”
“好吃那你就都吃了吧。”
饺子的香气扑到苏末鼻子里,他吸了吸气,别过头,不去看叶格。看着飘落的雪花,他摸着肚子,迫使自己去想今晚吃饺子时,饺子馅里的那块猪皮,猪皮上的那几根猪毛……
这个方法果然凑效,等叶格把饺子吃完,他也不觉得饿了。
☆、chapter6
扔牙的时候,苏末建议:“就扔到这个柴房的屋顶上吧。”
叶格仰着小脸,眼睛在雪夜里发着光:“听说,扔的越高,新长出的牙也会越好。”
苏末摊摊手:“那你想往哪里扔?”
她扫视了一圈,举起胳膊,小手指向院子里最高的堂屋,说:“我想扔到那个上面去。”
苏末看了看堂屋,又看了看叶格,挠挠头说:“这么高,你要是扔不上去的话,掉下来就找不到了。雪太深了,血是白的,牙又是白的。”
叶格攥了攥拳头,无比坚定道:“我能扔上去。”
苏末撇了撇嘴,半吓唬她半劝她,道:“如果你扔不上去,到时候,你长不出新牙,小小年纪,就成了豁牙老太婆,可别哭鼻子。”
叶格用舌尖舔了舔牙洞,吸着鼻子望着被积雪压顶的堂屋,“不会。”
苏末深知她的倔脾气,再次摊手道:“那就随你,反正是你自己的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堂屋前,叶格笔直地站在雪地里,昂头看着白纸一样糊成的屋檐,雪落在她头发上,脸上和脖子里……
她说:“苏末,雪好甜。”
手起雪落,一颗小小的白牙,在夜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和雪花一起,稳稳妥妥,落在了高高的屋檐上。
叶格回头,一脸的傲气,问他:“你听到牙齿落在雪里的声音了吗?”
苏末看着她,刹那,仿若她眼里,盛满了星光。
他弯起唇,笑道:“听到了。”
他真的听到了,“哒”的一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第二天,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们都知道了,叶格的爸爸是个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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