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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过招,容不得丝毫分心。沈恪不过是剑势一转,便就被熊厉抓到了机会,熊厉手中的鸳鸯钺在雨幕中翻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锋利的刀刃滑过沈恪的腰腹,沈恪脚下一踏,身形急速向后退,他的退后已是极为迅速,然而熊厉的鸳鸯钺却更是快狠。
一朵血花在雨雾中绽放,很快又融入雨水里,混成了血水落在泥泞中。沈恪面色因为真气运转而浮动起来血色倏地一下就白了,那刀刃顺着雨幕劈开,刀气砸在山道上,山石被刀气划出深深的刻痕,若不是沈恪退得快,只怕这刀气是要破开他的剑芒,斩断他的腰身。
沈恪沉着脸,一手握着佩剑,一手轻轻掩着腰腹处,丝丝缕缕的血丝从指缝间渗出,而后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丁明凝视着沈恪,他的唇边扯开一抹笑,对着熊厉道:“熊厉,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去追郡主。”
“好。”熊厉的双眼中血丝浓郁,比之先前更加红艳,猩红的双眸里透出一抹杀意。
话语落下,熊厉脚下一蹬,他握紧手中的鸳鸯钺,朝着沈恪疾冲过去。熊厉的速度似乎没有很快,可是却很精准地封住了沈恪移动的路线,刀气混着风雨,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沈恪。
便就在这一刻,丁明策马越过沈恪,朝着已然行远的马车追了过去。
沈恪伸手疾点身上的穴道,暂时封住腰腹伤处的血脉,而后整个人如同夜枭一般,纵身跃起,手中的长剑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劲气,他朝着疾驰而过的丁明奔了过去,想要将人拦住。
身后的熊厉身形移动,宛若追命无常一般,紧紧地跟上沈恪的步伐。沈恪的身姿很轻盈,在雨幕之中,仿若成了一只海燕,轻快地飞掠过去。
熊厉看着前方沈恪的背影,他眉头一皱,陡然一拍,掌风朝下,重重地拍在泥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水,而他借着这一掌的反震之力,朝着沈恪飞扑而去。
沈恪没有回头,也不用回头,便就能感觉到身后凌冽的杀意,他知道熊厉的功夫不差,将自己的后背彻底暴露给对方,是一件极为不明智的举动,只是他如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驭马越过的丁明身上,他总要给李云曦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苏程玉并不知道沈恪是否拦得住人,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那里。李云曦自马车的车窗往外看,滂沱的雨幕之中,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或许是雨雾迷眼,也或许是泪水糊了眼前的一切。虽然不知道追击而来的人是谁,但是那箭矢的攻势,便就能猜出来者不善,且来者功夫不差。
只是无论心头如何担心,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寻着一处安全的地方,等着沈恪回来,或者届时她在想法子去寻沈恪。
马车颠簸得厉害,李云曦几乎坐不稳身子,忽而间,她的眼瞳微缩,自雨幕之中有一人追击而来,李云曦对于沈恪的身影很熟悉,因此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能真切地明白,那人不是沈恪。
李云曦是了解沈恪的,若不是无力阻拦,沈恪是绝对不会让人越过他追过来的。而能够让沈恪无力阻拦的情况,无外乎是有人拦住了沈恪,或者沈恪此时已然是重伤状态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李云曦所愿意见到的。
正如李云曦所揣测的那般,沈恪不是不想拦住丁明,而是拦不住。
沈恪看看丁明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随后便就弯弓射箭,他拉弦的动作十分流畅,也很漂亮,在雨雾中形成一道飒爽的风景。
咻——
箭矢如白昼流星,夹杂着寒意,破空而来。沈恪并未躲避,他手中的长剑横亘身前,剑势暴涨,斩断了雨帘。
轰然一声惊响,沈恪的长剑架住了呼啸而来的箭矢,利器相对,雨雾搅动了起来,那簌簌落下的大雨似乎是被什么煮沸了一般,腾地一下蒸发掉了。那一片区域诡异地呈现出干干净净的气势,大雨骤然断开,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刻意避开了这个区域。
沈恪闷哼一声,唇边沁出一抹血痕,体内的真气急速运转起来,经脉内传来隐隐的刺痛感,手中的长剑骤然往前劈出,那支架住的箭矢嘭的一声碎成了粉末,在空气里慢慢地湮灭。
丁明对于沈恪能够挡住这一箭好似并不意外,或许他射出这令人惊骇的一箭并不是想着能够将人彻底困住,而是为了拖住沈恪的步伐,让追击而来的熊厉跟上来。
呲的一声,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从沈恪的身后传来,那是刀势划破空气而传出的音障声。
沈恪体内的真气恰是在旧力已断新力未续的时候,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手中的长剑反手一挡,堪堪接住了那撞过来的刀芒。
强大的撞击力,将正要重新落下的大雨搅和得又散了开来,以沈恪为中心,一股看不见的劲气扩散开来,只听得沉闷的砰砰声,雨幕好像被撞散了一般,中断了起来。
而就在相撞的这一刻,沈恪整个人顺着刀势纵跃朝前,咚咚咚地脚步踉跄地落在了山壁旁,他扶着山壁,才勉强站稳身子,一股劲气顺着他的手冲在山壁上,却见山壁莫名地崩开了些许山石。
“咳咳。”沈恪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半晌没有动弹。
丁明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沈恪,并未有丝毫多做停留的意思,便就驾马疾行。沈恪的视线落在丁明疾驰而去的背影上,只是稍稍动了下脚步,却并未再行追击。
这并非是沈恪不想追击拦截,是他此刻无力前去拦截。
相撞的气劲在他的肺腑间冲转,令他一时间无力动弹,勉力将气劲导出,便看到自雨幕中一步步稳步行来的熊厉,他的脚步很稳,宛若磐石,似乎分毫未曾受到先前的冲击。
熊厉站在离沈恪不过十步远的距离,双眼冷漠地凝视着沈恪,此时的熊厉状态略微不同,与最先看到的憨厚青年判若两人,浑身给人一种冷肃而又疯狂的战栗感。
他盯着沈恪看了一下,突然间,双手一震,可以看到那一对线条流畅,刀锋尖利的鸳鸯钺套在他的手上,熊厉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很少有人能够同他这般酣畅淋漓地过上这么多招。眼前的沈恪算是难得的一个高手了,熊厉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那笑容似满足,又似怒意,说不出的一种奇怪情绪在其间蔓延。
沈恪顾不得体内筋脉的隐隐作痛,甚至未曾来得及将体内横冲直撞的气劲全部逼出,便就再度运转体内真气,手中握紧的长剑隐隐地覆上一层看不见的劲气。
果然如沈恪所预料的那般,熊厉身形一晃,鸳鸯钺如同两道新月一般,划破空气,行云流水似的,翻转着细长的月牙冷锋,他与沈恪的距离并不远,转瞬间,人已然到了沈恪面前,鸳鸯钺夹杂着轻微的爆鸣声来到了沈恪的身前。
其势如雷,其锋似冰,穿透一切的阻碍,朝着沈恪的喉咙与心□□叉攻去,颇有万夫莫敌之态。他的速度太快,前一刻分明还在十步开外,可是下一秒便就撞了过来。
若不是沈恪敏锐的直觉,令他及早一步运转内息,激发了周身气劲,只怕这一刻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沈恪知道自己不应该硬接熊厉这一击,这一击凝聚着熊厉十足的攻击性,沈恪本就是气力不济,这一击应该躲,而不是接。然而此时的沈恪经历这段日子的劳累奔波,兼之前一刻才接了丁明那极为霸道的一箭,故而这一击他躲不掉。
躲不开,那便只有接下这一击。
鸳鸯钺毫不意外地同沈恪手中的长剑撞击在一起,沈恪闷哼一声,一口腥甜压抑不住地溢出来,他的脚步不由得朝后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几乎要握不住,他勉力握紧长剑,伸手一掌,狠狠地拍向熊厉的肩膀。
气浪爆开,熊厉不由得被这一掌拍了出去。他往后退了数步,体内翻涌的气血令他不由得呛出一口血水,他低头吐在一旁,而后看着沈恪在一击击退他之后,便就返身急掠,飞快地朝着一处疾奔而去。
在大雨之中,看着沈恪疾奔而去的身影,熊厉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极少有人能够接下他几近全力的一击,更不可能有人能够接下他这一击之后,能够安然撤退。
熊厉的心中涌起些许起伏与激荡,只是他的面容上依旧是一片冷漠,唯有眼中变幻的神色才能看出他的心绪在浮荡,他看着地上被雨水冲淡的血水,忽而间沾染着血痕的唇边绽开一抹狠厉的笑,他一拍石壁,人便朝前飘了过去,他的眼神很好,便是大雨倾盆,却也能在雨水将地上滴落的血色完全冲刷掉之前看清那晕染开的猩红。
他呵呵地轻笑出声,在大雨之中,如恶鬼一般紧紧缀在沈恪的身后。熊厉知道,沈恪撑不了多久的,也走不了多远的,因为对方此刻的内伤不轻。
沈恪在雨中疾奔,体内的真气运转到了极点,脚下的步伐依旧轻盈,他整个人似乎是轻飘飘的,如一抹游鱼,灵活地畅游。只是他的面色此时却是一片惨白,唇角溢出的血线在这一片惨白之中显得异常刺眼,他的呼吸短促而又断续。
肺腑之间满溢起来的疼痛让他的呼吸略显艰难,梗在喉咙间的腥甜自唇边沁出,沈恪知道若是继续同熊厉硬拼,他会死。他不怕死,可是他现在不能死。
丁明去追捕李云曦,却也不知道苏程玉能否带着李云曦逃离?况且,苏程玉本也是龙鳞卫的人,如今不过是因伤而心智有损,谁知道何时会忽而清醒过来。那么到时同苏程玉在一起的李云曦不就是羊入虎口?刚刚让苏程玉带着李云曦离开,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本就是打算将人拦下后,再想法脱身去寻李云曦的。
沈恪可以感觉到熊厉在后头缀着,而他的情况并不好,他的手轻轻拂过腰腹处,一阵刺痛传来,粘稠滑腻的触感糊了一手,不用低头细看,便也知道先前暂且封住血脉的伤口在气息震荡之下,又开始渗血了。
他看着前方已然昏沉下来的天色,心中微微一沉,不能继续这般朝前跑,带着伤的身体是逃不开熊厉的追击的。
沈恪心中思绪急转,他看了一眼山道旁的密林,脚下一转,人便如幽影一般,钻入密林中,他倒是不担心熊厉会放弃追击他,他曾听闻过熊厉习得是一门杀性极重的杀人术,这一门杀人术一旦运转起来,便会影响心性,因此熊厉每次动手,基本是不会留活口,这也是他的名号‘血屠夫’的由来。
而之前他同熊厉的交手,可以明显感觉到熊厉的杀意一次比一次浓烈,应当是运转了那一门杀人术的后果。在未能杀掉他之前,或者说在熊厉未能摆脱杀人术的影响之前,熊厉是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如沈恪所推测的那般,两人一前一后地入了密林。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除夕快乐!兔年大吉,钱兔似锦!!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第43章遇险
这时候,谁也救不得谁,自救吧。
昏昏沉沉的天幕此时越发暗沉,密林里更是阴暗。沈恪轻巧地落在一棵大树上,一袭暗色衣裳隐匿在繁茂的枝叶之间,一时间令人看不真切。
他扶着树枝,身子在微微发颤,闷声喘息,冰冷的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水,滴滴答答的雨水从枝叶间落下,沾染了他一身的水汽,暗色的衣裳看不清身上的伤口,只是混着湿哒哒的衣裳上淌落下来的淡色血水落在树干上,显示出衣裳的主人已然受了伤,血水滑过翠绿的叶子,又滴了下去。
沈恪喘了一口气,他干脆利落地从衣裳上撕开一块布条,咬着牙缠过腰腹处,勉强处理好伤口,又从腰间取出一瓶药,他甚至没有数要倒出几枚,便就着瓶口,随意地吞下数颗。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与浓郁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令沈恪略微迷糊的神志清醒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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