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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云曦的姿态,老妪的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拉着郑老一同往外走。
郑老略微不解地道:“怎么了?刚刚还有些事没交代完的,他......”
“小娘子应当是高门大户家的姑娘,养得娇,性子也养得弱,你再叮嘱一会儿,这人得哭成泪人了。我刚刚给这小娘子的药,还特地添了不少甘草,便是怕苦着小娘子了。你若是有什么叮嘱的,还是等那郎君醒了后,再同那郎君细说吧。”
林大娘没好气地别了一眼一根筋的郑老,又接着道:“你若是吓坏了那小娘子,回头那位郎君还不得找你拼命。”
说道‘拼命’这两个字的时候,林大娘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先前同李云曦解释的时候,并未多说当时的情形,那一位伤重濒危的郎君,当时的意识分明已然是混乱的了,便是身上的力气应当也剩不了多少,若是换个寻常人,当时便应当是昏厥的状态。
只是那一位郎君却是硬生生地扛着,在虚弱至几乎昏厥的状态之下,紧紧搂着怀中的小娘子,郑老当时急着上前探看情况,那手才堪堪伸向人怀中的小娘子,险些就被人给折断了。
纵然是后边她撒了迷药,对方却也不曾倒下,若不是她心思一转,迅速提到自己是医者,可以给他怀中的小娘子看病,只怕这老头子的手臂可就真折了。
说到这里,郑老也不由自主地摇头苦笑,他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看在小娘子的份上,看着那位郎君这般紧张怀中的小娘子,我们呐,可也不会出手相救了。”
他们不过是看着那位受难的小娘子,同他们当初早夭的小女儿一般岁数,心软了些许才出手救人的。毕竟在当时那般情况下,对方的气势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加上又是在深山老林中,他们总也不会想着多管闲事的。谁知道这一管,管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也还好。
“老婆子,我看他们的身份,不单单是高门大户那么简单。”郑老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些许想法,略微不安地道。
林大娘点点头,不过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人,救都救了,便就救到底吧。好在咱们这儿离镇子上远,旁人来得少,等他们休养得差不多了,送人离开便也是了。”
郑老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如今,便也就只能这般打算了,不过,休养得差不多,那怕是得好长一段日子了,女娃娃的情况你也知道,温补娇养也就是了,男娃娃可麻烦着呢。”
“先等人醒来再说吧。”
“哎......”
这两人的对话,屋子里的李云曦并不知晓,她的双眸望向沈恪,这般场景,对她来说很是熟悉,当时在营地里便也是如此,这般想想,倒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他倒霉,怎的总是又伤又病的?
想到刚刚那老者说的‘一命呜呼’,李云曦不由得又红了眼圈,泪珠子在眼眶内打转,她心头又是后怕又是自责,虽然不知道自己和沈恪怎么会到了这里,又是怎么被两人捡到的,但是想着刚刚说的是在山道上捡到的,便也就是说沈恪在那般伤重的情况下,却还是带着她走了那么远......
她低下头,不过是略一思量,便就知道应当是自己重病在身,沈恪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以伤病之身将自己带出来。想着他满身的重伤,那一路行来,定然是不容易的,李云曦微微抽泣,她真的是太没用了,不仅不能照顾沈恪,还给沈恪添了那么多麻烦。
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突然间,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伸了上来,轻轻地拭去她面颊上滚落下来的泪珠,李云曦愣愣地看向手的主人,朦胧的泪眼对上清冷的双眸,她这才注意到沈恪已然醒了过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沈恪的声音很沙哑,他其实睡得并不深沉,在李云曦入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了些许感觉,只是浑身太过疲惫和乏力,那一股虚弱的感觉游走在全身之中,令他无法睁开双眼也无力动弹,他迷迷糊糊地可以听到众人之间的对话,听到李云曦的声音,可是却怎么都无法睁开眼。
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气力,一阵开眼,也就看到了泪眼婆娑的李云曦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落泪,这般情景令他心头一抽,一股闷痛感自心底涌了上来,他吃力地伸手拭去李云曦的泪水,冰冷的泪水落在他的指尖处,湿润的触觉,令他略微发闷。
沈恪吃力地动了动身子,不过是稍稍一挣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就传来一阵刺痛,不过比之先前的剧痛,这些小刺痛倒也是无关紧要,他抿紧双唇,便要起身。
李云曦见着人起身,她心头一惊,还未滚落的泪珠顺着面颊落下,急忙伸手扶着沈恪,闷声道:“你怎么起来了?身上的伤口要是扯着了怎么办?”
“啊,对了,药,刚刚林大娘说了,你醒来就可以喝药的。我去拿药。”李云曦起身朝着桌子那一头走去,她的脚步略微踉跄,脚下一绊,险些就摔了,这一幕看得沈恪心头一慌。
“殿下,小心。”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抹担忧。
李云曦捧着药,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她坐回床榻边,并未将药碗递送给沈恪,而是自己拿着勺子轻轻搅动了下药,感觉到温度并不烫口了,她才递了一口过去。
沈恪沉默地看了一眼李云曦,似乎是想不到李云曦会如此熟稔而自然地给他喂药。
见着沈恪半晌没有动弹,李云曦并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她只以为对方是怕苦,也就小声道:“维桢,这药虽然闻着苦,但喝起来应该是不苦的,我之前喝药的时候,便是如此,还带有一点点甜的。想来这药里放了一些甘草的。”
听着李云曦的话,沈恪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稍稍靠近,将递送过来的药吞下,只是口腔中绽开的苦涩药味令他头皮发麻,这苦的味道是半分都尝不到甜味,哪里来的甘草?
沈恪勉强咽下这一口苦得让他舌头都发麻了的药汁,便见李云曦又递了一勺子过来,他垂下眼眸,稍稍顿了一下,还是吞了下去。
药本就是苦的,大抵是他这些日子用过的药里最为苦涩的,苦中还带着些许麻涩感,若是一口气喝下去也就罢了,偏偏这般一勺一勺地喂着,可谓是苦得回味无穷。
这药喝到最后,便是平日里最能隐忍的沈恪,也是忍不住脸色发青,心头处一阵一阵翻涌着恶心感。他看了还剩下一小半碗的药汁,轻轻摇了摇头,道:“殿下,药,不喝了。”
李云曦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还剩着的药汁,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沈恪,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眉眼间的孱弱一览无遗,她并未多想,只是以为沈恪是伤势的原因。
她将手中的药碗放置到了一旁,又坐回床榻边。
“殿下,你的病如何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恪轻靠在床上,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看着对方的气色似乎是好了不少,他心头的担忧才缓了些许。
李云曦闻言,她摇摇头,小声回道:“我没事,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你呢?是不是伤口疼?”
沈恪轻轻摆了下手,身上的伤口不是说都不疼了,只是这般细微的隐痛,他熬得下来,便是先前那般的痛楚于他而言,也是可以忍得住的。无他,这些年来,伤得多了,倒是已经习惯了。
“对、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伤得那么严重,那时候高热都还未退下,我还添乱......我那么重,你带着我寻找路,肯定不方便,我......”
“不重。”
沈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李云曦愣了一下,她抬眸看向沈恪,视线同沈恪对上,似乎是有些不明白沈恪这一句话的意思。
沈恪别开眼,他苍白的面上隐隐缠上些许殷红,轻声道:“殿下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重,以后应当多吃点。”
李云曦没想到沈恪说的竟然会是这个,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由得面上一阵燥热,她转开头,小声道:“我、哦,好的,那个,你是背着我走的吗?”
李云曦不知怎的,这口中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恪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原本是想要抱着李云曦的,只是确实是伤病严重,他没多少力气抱着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这才改抱为背。而背着对方,自然手上触碰的地方,便就......
“对不起,臣冒犯了殿下,殿下尽可责罚。”
沈恪一脸严肃地道了这么一句话。
李云曦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沈恪忽然间说到他冒犯了自己,她一脸莫名地看着沈恪,而后疑惑地轻声问道:“怎么、怎么冒犯了?”
沈恪脸上呈现略微尴尬的神色,他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低低地道:“臣背着殿下,手,臣、就碰到了殿下......”
听到这里,李云曦突然反应过来,沈恪背着她的话,那么要安稳地行夜路,沈恪的手定然是要托着......李云曦面上一红,她急忙截断沈恪的话,开口道:“情势所迫,这是不得已,不得已的,不算冒犯......”
“那个,你的伤,伤口是不是哪里疼?我,要不去喊大夫来?”
沈恪也是一脸的尴尬,他停下话语,小声道:“还好,伤口不会很疼了。刚刚劳烦殿下喂药,辛苦殿下了......”
李云曦摆摆手,她笑了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好笑地开口道:“说来,也不知道是咱们谁倒霉,最近这几次凑到一起,总是多灾多难的,你这药,我都喂熟了。”
听着李云曦的话,沈恪的面上一暗,他垂下眼,而后轻声道:“定然是臣,拖累了殿下。”
李云曦没想到沈恪会是如此想法,她心头一跳,急急地摆手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急得凑近人,双眸盯着沈恪,一字一句地认真道:“若不是维桢在,我怕是早就没命了。要说拖累,那也是我拖累了你。”
她似乎是怕沈恪心中不舒坦,说的这话特别的认真,那种娇俏的面容上一派的紧张,沈恪呆呆地看着凑近自己的李云曦,注视着李云曦长长的睫毛,仿佛是小羽毛一般眨了眨,一点点地掠过他的心头,他的唇边不由得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轻声道:“殿下很好。谢谢殿下。”
在沈恪开口说话的时候,李云曦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同沈恪离得如此近,她匆忙往后挪了挪,而后游移着眼神,低声道:“谢谢维桢。”
屋子里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维桢......”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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