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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左右，田蜜独立在马上慢速前进。
傅彦开在不远的地方注意着她。
田蜜脸上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
这种兴奋。
还不够。
傅彦开宁静幽深的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浓烈的坚决。
“小叔。”田蜜专注地调转马头，轻轻松了一口气，“我可以调转马头啦！”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灿然。
傅彦开透过她璀璨的笑眼仿佛看到了夏夜清凉的院子里，小田蜜在努力地练习舞步，一个动作不对，再来一遍……
妈妈在旁边拍着手微笑着鼓励她，终于完整地跳下来一支舞，高兴地扑向妈妈的怀里。
17岁，在顶楼阳台吹风的他，躺在摇椅上，一本《全球经济与争端》被凉风吹来翻开几页。
他从高处看去田蜜像个夜精灵，蹦蹦跳跳，小小的一只搂着妈妈亲昵地撒娇。
眼中闪过自己都解读不了的羡慕情绪。
妈妈。
很陌生。
是张照片。
他拿出钱包打开，里面有一张四十多岁优雅妇人的照片，眉眼慈善，温柔悯良。
他的生日是母亲的忌日。
傅老爷子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半。
傅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属于混不吝那一派的，却因为傅家家风比较传统，终没有走歪路。
四十岁幡然醒悟，对默默付出的妻子愧不当初，只想加倍补偿，没想到恩爱不到几年，妻子骤逝。
他深受打击，甚至不愿多看刚出生的他一眼。
6岁，他被舅舅接去国外——也是父亲的意思。
傅家承包了他所有开销外，还另外发动关系给了舅舅家燕城京郊最抢手的两块地皮。
这算不算，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出国？
他也只有每年国外放假寒暑假会回到国内。
舅舅家是个给他提供遮风避雨，吃饱穿暖的地方。
其他，什么也没有。
如果一直在国内，会怎样？
他看着快步打浪的田蜜脸上重新浮现自信，有些绚丽。
田蜜12岁的那个夏天，她的妈妈抑郁自杀，在开鸿大桥当着她的面一跃而下。
那段时间，他仿佛见证了一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枯萎……
“小叔！”
喜悦的声音把他从回忆拉回现实。
“小叔，我可以跑一阵了。”田蜜再次调转马头朝他的方向过来。
不远处的傅景阴沉着脸，他都被田蜜要气炸了，这丫头还在开开心心地玩马。
突然他脸色大变，双腿夹紧马肚子向田蜜奔去。
一只误入的鸟儿闯入马场，在田蜜的马儿眼旁急速飞过，慌乱的翅膀刮过眼皮。
突然受惊的马开始暴躁地狂奔，马背上的田蜜措手不及，死死地拉住缰绳左右摇摆，岌岌可危。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傅彦开反应迅速跃上一匹马，追赶上去。
他和傅景一左一右将受惊的马控制在中间。
“啊——”
“别喊。不要拉直缰绳，向左拉。”傅彦开尽量保持声音的正常分贝，他怕大吼再次引起马儿的受惊。
“你白痴啊！别踏马抱马脖子！”
天不遂人愿，他忘了还有傅景。
随着傅景的怒吼，稍微缓下速度的马彻底倒是停了下来，却拼命地想把田蜜甩下去。
二人同时跳下马，田蜜的马还在不停地惊跳。
“田蜜，稳住！”
傅景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万一被甩下来踩到……
田蜜被颠的头昏脑胀，竟然松开了缰绳被马甩了出去。
“咚！”
她感觉自己扑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二人不受控制地翻滚出去。
地转天旋，她睁开飙出眼泪的双眼，仰起头，傅彦开的脸映入眼帘，看起来有些痛苦。
还不待二人起身，马儿跑过来高高扬起前蹄就要踏下铁掌。
傅景冲上去抓住缰绳，使出洪荒之力从一侧将马儿拉倒在地。
他的手也被缰绳勒嵌入肉，血肉模糊。
姚嘉铭领着赶来的工作人员赶紧展开救助。
田蜜呆呆地看着傅景一只手握着拉伤的胳膊，手还不停地滴着血。
身下人痛苦的闷哼一声。
她惊觉地从傅彦开身上起来，却见他面色惨白。
“你，你怎么样，你哪里受伤了吗？”
紧张地触碰着地上的人，摸到胳膊时，傅彦开的痛苦神色加重，她赶紧撒开。
“没事。”他轻喘一口气，任由田蜜把他扶坐起来，淡淡地，“好像胳膊断了。”
“胳膊断了还叫没事？”
田蜜几乎尖叫着喊出来这句话，她无心顾及其他，和工作人员一起把傅彦开搀扶到休息室。
“救护车马上就到，到了医院要好好检查……说不定有内伤呢……”
田蜜接过工作人员拿来急救箱，撕了绷带，翻找夹板。
“小姐，小姐，你先别激动，你别再扯伤了你男朋友，你自己也受伤了。”马场的工作人员把田蜜摁坐下，“你的背擦伤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的，他胳膊都要断了。”
田蜜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蓄满了内疚的泪水，根本没注意别人说了什么。
她不顾阻拦，接过急救箱开始给傅彦开包扎。
迅速解开他的衬衫扣子，轻轻地脱下，才发现不只胳膊，肩膀，后背都有擦伤，就连眉毛旁边也蹭破了皮。
她轻轻抬起他的右臂做了个简单的固定。
傅彦开静静看着垂在胸前晃动的头顶，配合着田蜜的动作。
眼泪顺着田蜜微颤的唇瓣滴下，落在傅彦开的手臂上打湿了纱布。
胸腔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感觉，有点窒息，有点排斥，却又没那么难以接受。
第一次有人为他掉眼泪。
有点奇妙。
傅彦开的眼神不自觉地像晕开的月光一样柔和。
“对不起。”田蜜蹲在他身前处理好腰侧的伤口，“我好像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是不是麻烦，应该由当事人评价，你认为呢？”
田蜜对上他平静清澈的眼神，发现他总有让人安静下来的能力，纠结混乱的心就那么慢慢缓和了。
“我认为事实摆在眼前，你的确因为我受的伤，我难辞其咎。”
田蜜起身用棉签在他眉尾处轻轻擦拭。
她处理的专注，傅彦开微垂眼眸，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粉红的鼻尖可爱可怜。
有股前所未有的感觉迅速膨胀，他的手慢慢抬起，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田蜜却处理完伤口后转身离开他的怀抱范围。
再转身发现他抬着的手，田蜜表情严肃起来，拉到眼前翻看了个仔细。
“没事，左臂没有受伤，是不舒服吗？”
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垂下眼皮掩饰想要触碰她的直白欲望，徐徐收回手臂，“不舒服，很不舒服。”
“那最好别乱动，等下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田蜜——”
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田蜜转身，看见傅景黑着一张脸在姚嘉铭的搀扶下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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