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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内部的墙壁是铁皮子,冷冰冰的色调,整个空间昏暗,空气有些污浊。最里面是一张横放着的床,是在制造这栋房子时就已经做好的,镶嵌在其中,和墙壁地板间没有缝隙,所以没有什么清理的困难。垂直着床的地方放着一张米白色的书桌,和床连在一起,也是一开始就连同床一起做好的,坐在配套的靠背椅上,伸脚有一片舒适的空间。书桌前的墙壁中间伸出一个灯,可以自由调节长短与方向,方便了学习工作,在书写时能保护双眼。
整座“房子”的供电是由屋顶的太阳能板提供,与屋顶融为一体,其阳光辐射利用率高,再配上“房子”本身自带的蓄电池,足以满足日常空调、灯光及电子设备的运行,这一点让陆星辰十分满意。
椅子背后就是一个勉强够三人坐的沙发,黑色的皮质上铺上了一层深棕色的毛毯,摸起来十分舒服。在沙发靠背上方就是屋外看到的那扇窗户了,可以向外打开,打开时如屋檐一般支在外面。不过最近陆星辰倒不经常打开它,开着的窗户对他而言是与外界接触的门户,蜗居在家的这一年零两个月似乎格外不愿意同外界接触。
书桌旁有个四四方方的冰箱,模样老旧,白色中带点青色,它的外皮也如装载着它的这个盒子似的房子,略有些脱落,甚至露出的内里还有带有点锈迹的斑痕。
冰箱旁靠近门的位置有一个灶台,上面一个平底锅,平底锅旁一个不大的小锅,高高的,这个灶台是为使用煤气而设计的,灶台上方有一个小巧的油烟机,灶台下方放置着一个浑身银色的煤气罐,陆星辰每次见到它总能想起导弹。
房间里接不上水,所以灶台的对面就有一个装着轮子的储水桶,桶身漆黑,桶内洁白光滑,陆星辰平常就推着这个桶去外面接水,用于烹饪。
储水桶旁是一个通体洁白的箱子,箱前凹下去一个口子,这是一个饮水机,有一红一蓝两个出水口。出水口里面的材质和箱体一样,外面覆盖了一层玻璃,透过玻璃,闪着红或蓝的颜色,实在好看。凹口上方还有一块平常不亮的显示屏,用于控制出水的温度。日常的饮用水就来自这里,只要在箱子里加水,就能够净化成能喝的水了。
陆星辰对这个精致的水箱很是喜爱,这个相对于略有些陈旧房间显得格外新的水箱,科技感使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陆星辰为此花了不少钱,毕竟他的生命之源就靠这个小箱子提供。
正对门,陆星辰看了看放着床的墙边横七竖八贴着的一些海报,科幻、奇幻的风格,他看见时,心思时常走远,幻想自己的灵魂已然进入这些世界,体会这现实不曾有的美妙。
屋内最外一点点长方形的一块地方,被陆星辰用来脱鞋,毕竟他可不愿意携带着城市的尘土步入这个整洁的房间。进入房门,陆星辰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着衣物、洗护用品,去隔壁楼里付费洗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真舒服啊。”躺到床上的那一刻陆星辰长吐一口气,与外出奔走的疲惫相比较,淋浴后浑身干爽,卧床的放松被凸显了出来。正觉得大松一口气时,脑子里负债的念头便一闪而过,仿若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多出了一块阴霾。
他想起了三个月后的工作,对于这份工作,在人们的口中毫无疑问是体面的。可是他望着天花板,想着数据分析师,这样一份工作对于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走进人们向往的曦石方,坐进办公室,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这算是工程师吗?建筑工程师们保证建筑从平地拔起,轮船工程师们保证船只的建成。他嘛,保证看似杂乱的数据,在虚拟世界协调,把数据这个原材料建成数据的建筑物,让决策者能够从整体上把握数据,就像一堆砖头水泥建成某个歌剧院,他用数据建成数据的歌剧院。他思来想去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他真的对这个职业感兴趣吗?他想他获取这份职业的目的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能够得到丰厚的报酬,从而生活得更好,那对于工作本身呢?虽然他认为这份工作,确实能够感受到数据的美感,感受各种数据变为漂亮的统计图表,感受数据经由模型,经由计算机运算得出结果。他觉得这应该至少算得上是一种逻辑上的美感,或者是理性的美感。可是一旦从事这份工作,未来的无数个日夜似乎就已经确定了下来,脑子里从来就只是眼前黑漆漆的编程背景,再点缀五颜六色字符。
可是为了这份工作的结果而非为了这份工作本身而工作,他思考着,这算是这份工作的异化吗?也就是说如果他在工作时,时常感到痛苦,感到如坐针毡,觉得被工作奴役,经历过难捱的工作后才得到所期盼的结果,为了得到金钱才不得不去工作。也就是他这个主体生产或创造出的一部分,却反过来阻碍他、反对他、支配他,这应该算是异化了吧。陆星辰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想象自己目光高深莫测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肯定。
他想,即使自己能够活到八十岁,那以现在二十多的年纪,那这中间工作的这些个日子的千篇一律,就好像把自己的这段时间从人生当中剪辑出去了。也就是说这些寡淡无味的日子不算是应当记录作为他的人生的日子,这些为了工作的结果——即报酬——而生活的日子不能算作他人生的一部分,于是他想他的人生就这么被缩短了。
他的人生中即将度过的有意义的时间加总起来,也许就那么两三年。将死之时回忆的人生也将跳过那些千篇一律的生活,若是脑海中能看见进度条的话,那么他想这些时间的进度条肯定是由原来的彩色变为黑色。
可是他转念一想,也不能把这份工作贬低,认为寡淡,世界上人们的性格不同,喜欢的工作类型不同。那些更偏好欣赏数据的美丽的人们,对于他获得这份工作这一件事,必然是羡慕的。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们觉得这样一份工作是有趣的。
若是他在工作过程中表现出无限的热爱,投以热爱,工作就会源源不断地回报以欣喜,那这个角度看就不算异化,看来这还是取决于他自己。那资本利用这份工作来奴役他呢?他的思路又转到除自己与工作外的第三者——资本——之上了。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实践出真知。”陆星辰停止了胡思乱想,还是等未来工作中再慢慢考虑这个问题吧,于是他翻身起来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这位思想尚且不成熟的年轻人,对这些东西的理解难以更进一步了,虽然感觉思绪偶然间会抓住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但仍难以捕捉。不过正是对工作的这对矛盾——他称之为工作的幸福与痛苦间的矛盾——的思考,才推动着他不断认识工作,藉此辅助他不断调整他对人生的认识,调整人生航向。
在炉子上煮了一份面,捞出沥水,放入盘子,淋上自己做的加入了一点花生酱的蒜末油,一点盐和生抽,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了。
他泡了一杯加入几片茶叶的开水,有股淡淡的茶香。清澈的茶水顺着唇舌,短暂逗留于口中,茶香幽幽,因为茶水,每一口拌面都是第一口的口感,而不至于油腻在唇齿间积累而对拌面产生厌烦。
越发朴素的食物往往越不容易吃得腻烦,陆星辰就是这样,过去一年备考的过程当中,他的午餐时常这样解决。这种结果不用我提,想必读者也知道,这正是陆星辰不断消耗存款而毫无资金进账所带来的。
饭后陆星辰来到房子对面的水池,在水龙头上方按下指纹,借由这付费的水洗干净了碗筷。陆星辰边洗边思索着,这当然要收费,按经济学课程学到的,这种公共资源如果对于个人而言使用毫无成本的话,人们肯定会肆无忌惮地使用,这是会造成资源的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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