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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九重这样的人,平日里那般刻板端稳,今日却比往日有很多不同。
他的唇碾着、压着,带着不同往日的放纵,似要将邬落棠唇畔残留的酒香尽数吃了去才罢休。
两人挨得那样近,近到她听得到他胸膛中的鼓噪,鬼使神差地她抬手去摸,却被他又拢住了手腕。
他的亲吻仍是不停,像是一枚火引,要将两人自内至外尽要燃起火来。
邬落棠本是坐在桌案上没有支撑点,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又抵在她身侧案上,抵得她几欲仰倒。她本能去搂住他的腰身,只觉他身形微滞,忽而抬手臂单手将她从案上抱至自己怀中,两人间姿势瞬时愈加亲密难言起来。
跟穆九重比内息,邬落棠自是不及,她微微喘息着侧头轻笑:“将军此时莫不是也忘记了,头上还悬着的那一把刀?”
这种时候,她还来与他玩笑,挑剔他曾经话语。
穆九重低头静静望了她一瞬,嘴中吐出俩字,“妖女。”话中隐约带笑,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
继而便又覆唇上来,行为亦愈加大胆,不再满足于表面辗转,只顾蛮横入城,衔住了那娇软主将,便是一通缠磨。
邬落棠耐不住哼出数声儿,心道: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既叫我妖女,总得做出点妖女行径才好。
这般想着,她便将手落在他束身革带上,待寻到了那一处搭扣,只听闻“咔哒”一声,腰间的束缚即松,她正要去扯,两手忽被他擒住,“你要做什么?”
“将军明知故问。”
他将她两手别至身后,嚯然起身,松开的束腰带便坠落于地,他的衣袍彻底松散开来。
他也不管,只单臂落在她后腰之下,轻巧地将她托起,绕出桌案后面,走到帐中另一侧的休息之处。
说是休息之处,也不过是以木屏风随意隔开的一小块地方,上面铺了羊毛的毡垫,用以隔绝地上的潮凉之气。
穆九重矮下身,将邬落棠轻放在毡垫之上,他便也顺势俯身下来,这次只是极轻地亲在邬落棠的唇畔,像蜻蜓点水一般,数下即止。
两人彼此互望着,俱都沉默下来。
曾经相看两憎厌,恨不得杀掉之人,如今只在近前,又恨不能望穿彼此方才甘休。
穆九重的两手只撑在她的身侧,纵然挨得近,也只是那般瞧着看着,平日里多瞧一眼仿佛都不愿,此时又仿佛她面上生了花,瞧了许久也未够。
邬落棠低声唤道:“将军?”
穆九重恍似忽然回了神,缓缓坐正身体,只向她道:“夜已深,你且歇息吧。”
说着便起身欲走,却被邬落棠抬手勾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将军勿忧,我知我与你身份悬殊,不过是旦夕之情爱罢了,过了今晚,明日我们便各行大路,往后纵然有再遇之时,我绝不会提起此事。”
穆九重忽然便转过头,眼中隐约有几分恨恨地瞧着她,竟不知是哪一句戳了他的骨头。
他几番唇形张阖,方又道出那一句:“我从不曾在意身份之事。”
邬落棠微愣之下,蓦然松开他的几根手指,侧过头去轻嘲一笑,了然道:“既不是身份之事,那想必是将军果真对我无意,方不愿身体屈从罢了。既如此,是我唐突将军了。”
她话音初落,穆九重又再度覆面而吻下来,他的一只手捉过她的手,提在她头顶,拢成十指相扣的模样,半个身躯的重量便都覆上来。
至此时邬落棠抬眸瞧他,方将他眼中之色看分明。
分明已是情动如潮、欲罢不能。
须臾之后,他方停下,在她耳侧道:“本将军不稀罕旦夕之情爱,你若惹上来,便不妨打算长久些,中途若敢言退,我必要军法处置!”
邬落棠清声喘着,继而哂笑道:“我非将军之兵,何来的军法处置。”
“你且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穆九重的这几句威胁,纵使是磨着牙说得,又哪里能算得是威胁。
他稍稍抬头,视线凝着她,将五指间她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解释道:“今晚非是良宵,我有界河郡三千穆家军的兵事待理,你有你邬寨的事情需做。明晨一早便是别离,一夕都耽搁不得。我不愿要旦夕之情,此等事亦非仓促可行,待来日空暇时,我与你总要各自坦诚一番,方可谈长久之计。”
邬落棠未曾想过会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此际心中情绪震荡,一时难以言明。
她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方道:“将军可敢坦言,是何时也对我起了这情爱之念?”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定力非常,从前她几番逗引他,他便似个冷面罗刹般无动于衷。今日他既有此言,绝非是一时生起的心思,想想曾经的不假辞色,甚至是数日前的疏离、推拒,他这般心思倒是藏得甚深了。
穆九重并不否认,只淡淡一笑,“现下你不需知道,往后有空暇我自会与你说。”
他说完话便松开她手指,起身欲走,被她又一把扯住了腰际衣料,“我当要夸将军一句好定力吗?”
他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叹息道:“莫要再拿热血来试刀锋。”
说罢回身,不容她反应,竟是快速一指戳在了她的麻穴上。
邬落棠面上几分愠怒,“穆九重!”
穆九重再次俯身,表情珍而重之地在她唇上轻轻一碰,“夜深了,且睡吧。”
手上扯过毡垫上随意放着的行军被,遮盖在她身上。
邬落棠怒极反笑,轻声道:“这不是你的帐子吗?”
穆九重起身回头道:“我出去另找他处。你且放心睡下,在我的帐里,不会有人扰你。”
此话说得不分明,他穆家军军纪严明,纵使不是他的帐子,也没有谁会来扰,除非想死。而能进她帐子“扰”她之人,除了邱致,绝不会有旁人。
邬落棠只作未识出他话中酸意,心道:从前叫他“狗贼”,绝算不得冤了他。怎么从前竟未看出,他这么狗!
耳听着他绕出屏风,又窸窸窣窣一阵,继而“哒”的一声,是腰间革带重新束起的声音,他的脚步半分不停地出了帐子,又对一直守在帐外的马如龙低声说了句什么,脚步声便随即走远,不知是去何处睡了。
这一晚当真好睡,帐子周围半分动静都不曾听到。
第二日卯时,穆家军已收整完毕准备拔帐,邬落棠起身走出营帐的时候,见穆九重正背身立在不远处与他手下几个兵士说着什么,待兵士应声离开,他似有所感,转头回望,隔着中间走过的兵士,他面色看着平淡,却是大步向她走过来。
穆九重九尺身形站在她面前,她微微仰头去看他,经过昨夜之事,两人此时相对竟一时无言。
倒还是穆九重先开了口:“睡得可好?”
邬落棠便一语双关道:“在将军的营帐里,睡得自然更安稳些。”
他的眼中隐约现出些许笑意来,转瞬又不见了,再恢复了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只道:“我刚与这里的人打听过,自这里到顷州之间,有匪帮四五,分别在沧郡芦苇帐、齐城葫芦山、齐城李家隘口、昭云城外五十里处的山间,你二人路上切不可露财。”
邬落棠“噗嗤”笑出声儿来,“将军可是忘了我的身份?”
大家都是当匪的,自然比旁人更有几分躲避经验。
恰这时马如龙从不远处走过来,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水囊,一并递至穆九重手上,道:“将军,一切准备好了,只待拔帐出发。”
穆九重接过来,顺手将油纸包递给了邬落棠,马如龙一旁道:“将军,那是您的行军干粮。”
穆九重侧头看他一眼,马如龙立时又闭了嘴。
他看着邬落棠,声音压低,道:“刘柏昨日已返顷州,你待回去邬寨后叫寨中人本份一些,少做不该做之事,若流火丸果真与邬寨有关系,更不要露了形迹。”
若搁从前,她只当他此话是在威胁她,可此时她听出了他话中的叮嘱,一时却还不甚适应,只是微微笑着,道:“将军若不放心,不如一路跟去邬寨?亲自与我寨中兄弟们嘱托一番,再去看看我寨中兵器库里可有那流火丸。”
穆九重知她故意拿话噎他,便不再说什么,只轻轻颔首,道:“你寨中那位兄弟还在那边等你,去吧。”
邱致有名有姓,好歹比旁人与他更熟些,几时还混成了代称。
邬落棠抬手欲将油纸包还他,“我与邱致二人备了吃食,将军自用吧。”
他却不接,只道:“我的马上还驮着一些足够用,你且拿着吧,道途还长着省得路上再置办。”
邬落棠见他执意,便道了声谢,欲转身走时,又见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是那枚不值什么钱的玉件儿,上次平安城邬落棠以此信物自顺鑫当铺兑了近一百两,后来见面时又将此物还给了他。此番见他再拿出来,并递到邬落棠手边,待她接过时,才道:“若邬寨有事,以此物仍是去顺鑫当铺,可送信与我。”
就算邬寨有事,界河郡和顷州陇郡离得那般远,他难道还能插翅飞回来不成?何况匪、将有界,当真有事,他身为朝廷将军,也管不得。
可邬落棠心中还是起了波澜,从前她只当他冷心冷面,如今知他也不似面上那般冷。
帐外人甚多,兵士们都在各自收帐,她想说句什么,可想想又算了。
便只将玉件揣入怀中,手中尚还拎着油纸包的提绳,便那般抬臂拱手,向他道:“将军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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