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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古怪地低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过屏风出去了。

我坐在榻上,竖起了耳朵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陛下,芷萝山出事了。”

萧衍不经意地往屏风这边瞥了一眼,波澜不兴地问:“怎么了”

“监守芷萝山的暗卫全都被杀,那三个人也不知去向,臣在附近搜罗了一番,只找到一个叫玲子的姑娘,她说云红缨带着那位柳掌道从后山小径跑了,至于暗卫是被何人所杀,她并不知情。”

萧衍将手搭在凭几上,思忖了一会儿,沉声说:“派人在洛州仔细找一找,他眼睛看不见,跑不了多远。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

那人点头应是,躬身抱拳道:“臣告退。”

龙帐里安静如初,只余炭盆里木炭烧灼的哔啵声混杂着外面低啸的风声传进来,显得更加宁谧。我歪头看了看更漏,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不知现在云红缨和怀淑身在何处,是否平安,在这样夜深浓重的时分又是否有片瓦遮顶。

萧衍从屏风外转进来,默不声地翻身上榻,伸手把我也摁回了榻上,声音低沉:“睡觉。”

我犹豫地歪头看了看他,心想,姜弥如今是在长安并没跟着来洛州,而除了他,又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后半夜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是起了风,帐角悬挂的铜铃总是响个不停,泠泠淙淙,甫一陷入睡梦便又被搅扰得清醒过来。我觉得萧衍也睡得不安稳,虽然他躺得平整的跟座雕像似得,也不见有什么翻来覆去的动,但我总有种感觉,他也没睡着,只是躺了这么一夜,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出去了。

我独自在龙帐里待了大半日,忽听外面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心中有些烦躁,问侍立一旁的宫女:“陛下去了哪里”

宫女偷觑着我的脸色,怯怯弱弱地说:“和卢姑娘出去了,奴婢听说要去围场猎鹿。”

我紧捏着手炉,上面浮雕缕出的燮龙紧印在掌心,胳得生疼。

在这密不透风的帐篷里待着,四周都是玄黑相接的细密图纹,像是不断逼近的网将人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不禁想,萧衍将我带到这南苑围场,就是为了把我放在火上炙烤的吗

霍然起身,将手炉搁在一边直直地往外走,宫女手忙脚乱地给我披上雪色凤雉狐毛大氅,甫一掀开毡帘,细密的雨被风刮到脸上,透着清清丝丝的凉意。

见内侍紧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不禁问:“你在听什么”

内侍道:“有千军万马正往南苑过来”

我一惊,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部军无奉诏不得擅动,陛下并无遣派过军队啊。”

话音刚落,见萧衍在众人拥簇下疾速往龙帐这边来,漆黑的发丝上落了点点晶亮的雨珠,见我站在帐前,没有任何的停顿,只是顺手携了我的手走进来。我见身后跟着许多文武朝臣,一进到帐里就去屏风后,听他们慌慌张张地商讨。

原来,当真有千军万马往南苑过来。齐王萧晠调了府军和洛州镇军,斩杀了南苑围场外的禁守防卫,势如破竹地朝围场这边杀过来了。

随行的朝臣显得慌乱无序。

“南苑只有三千禁军,齐王手里可有两万精锐,至多只能抵挡半日。”

“从长安调兵最快也得两天啊。”

“武成军离围场最近,调拨应来得及。”

“齐王派军斩断了通往武成军的道路,根本送不出信去。”

萧衍拍了一下龙案,冷声道:“行了,都别吵了。”

帐内立马静落了下来,众人缄声,齐齐抬头看他。

“让赵煦统计清楚南苑有多少禁军,先想法堵住要塞,不要让萧晠攻上来。另外,派人去长安给姜相送信,让他从宣水长曲调拨军队往洛州勤王,兵部送一份洛州详细的地形图过来,朕要看。”

众臣应是,总算显得有序了一些,虽然都面带慌张,但还是各归其位地下去准备。

但隔着屏风,可见一人未走。

萧衍看他:“长青,你有话要对朕说”

原来这就是顾长青。他穿着褚色官服,修身长立,沉静道:“陛下,您不能指望姜相。如今南苑危在旦夕,萧晠这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造反,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事成,陛下的龙体安危不保,这天下也必容不下萧晠。依照姜相的性子,他乐得坐观其成,等萧晠成事之后,再以勤王之名剿灭他。放眼望去,先帝子嗣只剩端王,而端王又与他交好,于他而言不正是挟天子令诸侯的好机会。”

我心想,真不愧是御史台大夫,真敢说。

萧衍垂下眉眸看他,道:“这种危难关头,也就只有顾卿敢说实话,那你觉得应如何做”

顾长青道:“陛下应发明旨,急召端王率军前来勤王。他若是肯来,姜相那边得了信也好有些顾忌,而若他不肯来,便是司马昭之心,且不论如今这场叛乱结果如何,这普天下的臣民都会看清楚这悖兄逆君的佞臣模样。”

萧衍沉默了一会儿,说:“顾卿心思缜密,可你太不了解姜相。如今这个局面,他不必舍近求远去扶持端王”

我猛然想起什么,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只觉脑中鼓声大,慌乱之情远胜刚知道萧晠造反时。

顾长青大约也想到了,喃喃低吟:“太子”

“太子如今就在长安,若朕有个三长两短,太子继位合乎规统。他只有两岁,母族凋零,岂不是比一个成年的亲王更好控制吗”

顾长青愁容毕现,一时也想不出良法。倒是萧衍神情沉定,反过来安慰他:“不过爱卿刚才所言也很是有理,朕也想看看端王到底有几分忠君之心,便按照你说的发一份召端王率军勤王的明旨,看看他来是不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些朝臣齐涌入龙帐,让人觉得烈火烹油、好像快要天塌地陷了一般。如今只剩下萧衍和顾长青两个人的时候,竟似一首嘈嘈切切的琵琶音,本已山体崩裂却又突然平默静缓了下来。

等顾长青走后,我忙从屏风后出来,忧心忡忡地看萧衍:“润儿不会有事吧。”

萧衍的脸一贯淡抹如水,只是在听到润儿时的一瞬掠过温柔的神色,他缓缓道:“母后会照顾好润儿,不会有事。”

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听帐外传进来些声响,内侍低声劝慰的声音夹杂着芳蔼娇丽的嗓音。

萧衍自我这里收回视线,朝外扬声道:“让她进来。”

芳蔼风风火火地掀帘而入,娇声叫道:“我都听说了,皇兄,四哥他是疯了吗”

萧衍轻挑了挑唇角,说:“他并没疯,反倒是清醒得很,赶在朕到南苑围场时兴兵。这里四面开阔,毫无遮掩凭靠,易攻难守,他是铁了心要一举成事。”

芳蔼愣滞了片刻,胭脂粉面浮上些许忧悒:“皇兄,四哥真会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萧衍几分怜爱地看着自己妹妹,“都兵临城下了,你说会不会”

芳蔼便咬紧了下唇,不再言语。

内侍进来禀报,却好生奇怪地偷觑了我一眼,才躬身道:“陛下,卢姑娘来了。”

萧衍冲他颔首,内侍便出去掀开毡帘引着卢漱进了来。

她今日穿了身石榴花色结珍禽异卉纹银襦裙,袖子很窄,腕间一副嵌玛瑙蓝晶金手镯,华贵雍丽,与她周身打扮清新明丽的风格有些不相称。

那副手镯上的金缕是洛州宫制样式,缕的是莲花凤鸟纹我把视线移开,避免盯着她看得太刻意。

听芳蔼在我身旁叫道:“御前不准带刀剑,你懂不懂规矩”

我一看,卢漱的手里果真拿了把精悍的短剑,她低头看了看短剑,微抬下颌,些许倨傲地说:“陛下准许我带剑随侍。”

第116章

芳蔼一怔,转而看我,我冲她摇摇头,她便不做声。

萧衍坐在案几后,方才显得过分冷硬的神色有些缓和,问道:“漱,你来找朕是有事吗”

卢漱紧攥着短剑,清脆利落地说:“臣女听说了外间变故,特来护驾。”

芳蔼冷哼了一声,“这么多禁卫,还用得着你”话音被一支从毡帐外飞射进来的箭矢所打断。那根箭正打在貔貅卧鼎上,砰的一声脆响,直竖竖地掉在了毡毯上。

禁卫紧跟着进来,慌张道:“陛下,南苑北线失守了,齐王哦不,萧晠快要打上来了。”

帐外一阵黑漆漆的,禁军拿着盾牌将龙帐围了起来,雨点般的箭矢接二连三地射过来,叮叮当当的被盾牌阻断。

萧衍仍旧面不改色,只瞥了一眼那根射进龙帐的箭,淡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看了一眼芳蔼和卢漱,缓声道:“让禁卫护送你们回自己的帐篷里去。”

卢漱上前刚想说什么,萧衍看着她沉缓道:“回去。”

她便不情不愿地跟着禁卫走了。

帐内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我俯身坐在铺着毡毯的藤椅上,见萧衍看了看我,有几分犹豫,但还是说:“孝钰,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

我心中有些纳闷,难道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是在害怕么就算我不如人家有武艺在身,也不至于这般胆小如鼠,被一根射进来的箭就吓破了胆。

虽然郁闷,但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看向萧衍,思忖着问:“你是不是早就有对策了”

他本将视线落在兵部刚送来的地形图上,闻言,抬头看我,“你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我便放下了心,将身体仰躺在藤椅上,听帐篷外箭矢击打声混着淅沥雨声一起传进来,慢悠悠说:“猜的。”

“猜的”萧衍挑眉:“快说,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我闭上眼,幽幽沉沉地说:“真得是猜的,看你的表情分明是胸有成竹、等闲视之的样子,能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宣纸翻动的声音,萧衍似乎又拿起笔端挑了挑手炉里的炭,嗤之以鼻:“我哪有什么表情莫非我眼睛里有字”

又有两根箭射进来,一根打在龙案腿上,一根擦着我的右侧飞了过去,撩起一阵邪风。

“你别太悠闲了,刀剑无眼,小心待会儿飞进来一支插你脸上。”

我正在藤椅上晃悠,晃出了睡意,眯缝着惺忪睡眼,打着瞌睡道:“多谢陛下提醒,不过方才来这么一出,倒让我想起一事”我转了转眼珠:“想起幼时随舅舅来南苑狩猎,我记得当时舅母是有自己的帐篷的,而且还挺大。怎么跟你来了一趟,反倒要这么寒碜地跟你挤在龙帐里,我的凤帐呢,被你吃了”

萧衍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这种情形,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关心这些,成,等把萧晠擒住了,我就让人给你搭凤帐。”

又飞进来一支箭,打在屏风侧棱上,却好像是从不近的地方射进来,软沓沓的落下。

我听着外面越演越烈的厮杀声,不禁愈发好奇:“你的退敌之策到底是什么,说给我听听呗。”

话音刚落,毡帘被掀开,隔在阴云之后的暗昧天光从我脸上浮过,又飞快地被毡帘挡在外面。姜子商怪声怪气地闯进来:“陛下,怎怎么办啊,萧晠就快打上来了。”

边喊,边直朝着萧衍而去,蹲缩在他身侧,喃喃自语道:“在龙帐里是不是能安全点”

萧衍瞥了他一眼,细微地翻了个白眼,冷声冷气道:“那可不见得,没见着叛军一直往这边射箭吗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朕的命,你可找好地方再蹲,别待会儿让人射成马蜂窝。”

姜子商果然颤颤巍巍地四下回顾着稍微挪动了一下,嘴唇都开始打颤:“陛下,表哥,你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你会保护我的吧”

我将胳膊搭在藤椅扶手上,饶有兴味地托着下巴看姜子商,十分想不通:“姜寺卿,你可是大理寺卿,这么个模样不是太有损官威了吗”

姜子商想都没有想,立马道:“娘娘,臣觉得现下保命要紧,什么大理寺卿那都是身外之物。”

他说完,似乎觉得我这边比较安全,撩动着裙袂往藤椅后侧移过来。

我往后探头看了看他:“你这意思是让我给你挡着呗,可你别忘了这箭可没长眼,不定从哪个方向来,万一从后面来,你在那儿蹲着连个遮挡物都没有。”

话音刚落,一声刺破血肉的闷顿声陡然传来,只见姜子商瞪圆了眼,苦兮兮地看我。

萧衍忙放下地形图,从龙案后绕出来,将姜子商扶到绣榻上趴着,我看清楚了,他屁股上果真插着一根箭,银白的尾端上插着雀翎。

萧衍下手利落,立马给他把箭拔了出来,就听姜子商鬼哭狼嚎道:“娘娘,您的嘴开过光吧。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萧衍紧抿住了嘴,仿佛在努力憋着笑。

我拼命告诫自己,万不能笑,只得说:“是呀,不光是你,我招谁惹谁了,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叛军冲谁来的就冲谁去呗,我们跟着倒这霉做什么。”

萧衍瞥了我一眼,冷岑岑地说:“叛军冲我来的,放心,万一要是杀进来,我肯定拽着你,别人想跑就跑,你是想都别想。”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合着我天生倒霉催的呗。

姜子商默默地拽过羊毛毯子把自己的头蒙上,闷声闷气地说:“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吧,别吵了。”

外面不时传进来干戈相接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中午,雨似是停了,唯有帐篷檐角上积雨滴落的咚咚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凄厉的嚎叫像是比方才低了些,如怒浪翻滚的江河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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