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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孝钰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没有美艳的容貌,细腻的心思智慧,连脾气都算不上温顺谦和,唯一拿的出手的是我的家世和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命,可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跟我这个人干系并不大。我只想找个夫君,他永远迁就我,体贴我,不会喜新厌旧,不必让我担心有一日他会为了别的女人而将我抛之脑后。
这个人从哪一方面看,都不会是萧衍。
成婚后我刻意躲着他,萧衍若去林苑中习武练剑,我定然是紧闭殿门不往外迈一步;他赏洛阳花,我便看章台柳;他看梁园月,我就饮长安酒;所幸东宫大得很,若有心规避总也碰不上面得。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混了三个月,母亲派人请我回趟娘家,因我的哥哥意清要去通州任县令,不多时便要离家,希望走之前我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便饭。
意清,其实并不是母亲所生。
我的父亲沈檀是祖父老吴越侯的庶子,自小不受疼爱重视。他成人后孤身一人来长安参加会试,一举夺魁高中状元。父亲深受尹相器重,宦海中平步青云,未几多时便在京城中颇有名望地位。因父亲不仅是才华横溢的状元,且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美男子,美名如随了东风未多时便传入宫中。那时刚及笄的母亲安阳公主在皇帝上朝时躲在太极殿的屏风后看了他一眼,从此被迷了心窍非他不嫁。
那个时候吴越出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流寇乱,袭击了外出游宴的侯府车队,将我祖父的嫡长子也就是我的大伯乱刀砍死。祖父自此身体便垮了,且日夜思念爱子伤心不已更无力支撑侯府,便上书自请将侯爵传给了我的父亲。
那段时光大概是父亲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了,新晋侯爵,朝中任要职,又迎娶了公主,当真是意气风发颇为志得。
但这份风光背后有一丝丝的瑕疵。父亲从吴越到长安,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途中邂逅了一名歌女,两人有了一段露水情缘生下一子。后来父亲高中,两人又身份悬殊,双方都没有谈婚论嫁的意思,歌女和她的儿子就一直被父亲养在府外。我怀疑,这两人的存在母亲一直是知道得,自是装着糊涂不说。
清嘉五年之后,长安经过了一番大血洗,世道纷乱,歌女又不幸病逝,父亲便将自己的儿子接回了吴越侯府,这个人就是意清。意清初入府时总是有些拘谨,特别是面对母亲好似做了亏心事般惶恐,但母亲和父亲一直待他很好很珍视,这份珍视几乎是超过了对我和易初。渐渐得,意清便放下了心中包袱,彻底融入了这个家。
我知道意清之于父母意味着什么,所以这趟家是一定要回得。但那时姜皇后病了,灌了许多汤药都不见好且夜夜梦魇日渐憔悴,照例萧衍和我还有芳蔼是要入承天殿为她抄颂佛经祈福得。
我对萧衍说:“我酉时回家,亥时回东宫,少抄一两个时辰的佛经,皇后不会因此有什么折损得。”
那云遮蔽了日光,廊檐下浮动着飞薄梁尘,整座东宫安静得好似天上云宫,全然听不见昔日伴着齐讴楚舞的靡靡之音。萧衍在一片芙蓉践霜中抬头看我,“孝钰,我母后身染沉疴病在旦夕,还及不上你回家去吃一顿便饭”
什么病在旦夕,我看就是心病。日日守着一座尹后悬过梁的昭阳殿她能不病吗饶是铁血手腕,怕也有心虚脆弱的时候。
我将声音放轻柔了:“意清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我在这宫里等闲又回不去家,我们全家团聚的机会少之又少”
曲池澹澹,绿叶映着长波,泛出晔若星罗的光华。他坐在回廊里,将隐在绿杨荫翳里的脸抬起看我:“我若就是不准呢”
我将广袖中的手握了松开,松开又握上,如此几个反复,深吸了一口气,坚毅地说:“那我也要回去。”
他霍然起身,裙袍抖落了一地的碎叶蓬花,眉宇间是疏淡的冷漠,定定地望着我。嬿好和春枝此时正抱了我的薄绫披帛来寻我,她们向萧衍行过礼后,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公主听说皇后娘娘病了,请姑娘安心进承天殿礼佛,勿要挂念家里的事。”
我任由她们为我披衣,垂眸看着廊庭下平滑的青石板,有糜虫在石板的缝隙里爬,舔舐着依约生出的翠绿鲜苔。回来的路上,嬿好依依不倦地劝说我:“皇后病重,若太子妃这个时候出宫,怕是要落下个不守孝悌的罪名,殿下拒绝也是为了姑娘好。”
真是奇怪。我为了要承欢于自己的生身父母膝下而出宫倒成了不孝,昭阳殿里的那位既没有养育过我,也不曾对我有过好脸色,倒成了我要恪守孝悌的对象。
按照大周惯例,萧衍要在承天正殿里对着佛像诵经,我和芳蔼要分居侧殿抄录经书。我握着毫笔,仿佛那是一把劈天裂地的斧头愤愤疾书,着墨之重浸透了下一页,我将那张有斑驳磨痕的宣纸扯出来扔在一边。在承天殿里住了五天,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他时候都是在抄经书,抄得我很是不耐烦。
终于昭阳殿里传出皇后病情好转的消息,太医乌剌剌地守在殿里,而我终于可以回东宫了。
那日嬿好和春枝去偏殿收拾衣物,我百无聊赖地立在承天殿窗前看外面景象。竟看到我父亲着了十分隆重的礼服拿着朝笏拾阶而上,迎面远远看着萧衍领着一丛内侍从昭阳殿方向出来,忙附身跪拜。那时我们刚刚成亲,父亲既是他正儿八经的姑父也是他的岳父,他并未心安理得地受这一拜,而是忙疾步上前去搀扶。我隔着浅薄的碧影蝉翼纱看见父亲拘礼而疏远地微微避开了萧衍欲搀扶他的手,自己从地上起来了。
萧衍伸出的手徒留在半空中片刻,便自己默默地收了回来,沉稳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9章春情
因皇后还在病中,东宫一切宴饮弦乐都停了,终日冷清得好像一座被人遗忘的坟墓。但这地方,又岂会真得被人遗忘。
姜弥有个女儿乳名紫苏,与我同年,当年也是二八年华,及笄之礼过了年余却迟迟没有许人家。姜弥曾经有意将她嫁给萧衍为正妃,奈何嘉佑皇帝深信我天命皇后,断然不肯。萧衍将我娶了之后,姜弥又有意无意地提起他这个女儿,想要让萧衍纳她为侧妃。
我可以对东宫那些莺燕妙人视若未睹,但姜家的女儿,我自认不能跟当年的尹皇后同日而语,没有她那般决绝悬梁的勇气,所以我不能让她进东宫这道门。
自皇后病后萧衍便宿在自己的寝殿,再未召幸过任何人。我去见他时偌大的殿宇里也就只有魏春秋一人在旁伺候,萧衍见我气势汹汹的模样,手不自觉地抚上额角,将一双凤眸睁大了来看我。
魏春秋端着一脸姨母般慈祥和蔼的微笑颤巍巍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我们将门关上。
“那个姜紫苏”我在心底酝酿了一会儿,筹措好了言辞,慢慢说道:“她是姜相之女,皇后的侄女,我实在不放心放她入东宫,你得想个办法回绝了姜弥。”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而温润地笑,眸中似揉碎了金光:“我看你眼中冒火,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故深沉地顿了顿,说:“舅舅的一番心意,这”
“你娶她试试。”
我咬牙切齿。
萧衍从椅榻上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漾着一面春光明媚的笑,帮我扶了扶鬓边钗环,声音清越地问:“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感觉自己盯着他的视线好似一根离弦的箭,恨不得将他射个透心凉。
始料未及得,他替我扶鬓钗环的手顺着胳膊往下滑拽着我的手一用力,我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里,一股浅淡清幽的瑞脑香气扑入我鼻中,惑得我神思微有些迷茫。他将几欲挣扎的我扣在怀里,柔声道:“吃醋就吃醋了嘛,为我吃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咱们本来就是正经夫妻,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得。”
我在他怀中眨巴了眨巴眼,抬头看他,那张有着倾世风华的秀容难得地露出了极为生动俏皮的神情,正眸光温柔地看着我。
萧衍想出来的办法是,装病。
当然这病也并不完全是装得,他让莫九鸢给他开了一副药,找可靠人制成药丸,早晚各一粒,吃了之后整个直冒虚汗且脸色苍白嘴唇发乌,他便装模样地裹了毯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得,由着东宫内外慌一团将他围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哀叹泣涕,几个痴情样的小娘子还夜夜守在他的寝殿外对着弦月焚香祷告,这一场戏演下来看上去跟真病了似得。
其实我对他这方法很是无语,他病了这门亲事就能躲过去了恐怕他得瘫了再也爬不起来才有可能将亲事躲过去。
谁知,没有几天就听闻有御史上书,说皇后和殿下接连患病,恐怕是天降不祥预兆,不如让监天司观一观星象。旨意下来,监天司不敢耽搁忙将观到的星象上报,天在东北角出现了一颗小星,光矢大,直逼正东方的启明星,照星谱推演视为紫宸凶星。几乎同时,礼部送来了合算姜紫苏和萧衍生辰八字的帖子,结果是太微相冲,主克男方。联想到最近皇室一连串的不顺,嘉佑皇帝当即拍板取消了姜紫苏和萧衍的婚事,并责令文武百官再不准提此事。
消息传来时我正坐在萧衍的病榻前磕瓜子,将瓜子壳子吐到他殿里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看得他一阵皱眉摇头。
“只可惜了这紫苏姑娘,这么一闹腾怕是名声在外,也不知会不会对她的婚事有影响。”
萧衍当即掀了毯子要翻身起来,边起边说:“你若是过意不去,我这就去求了父皇,就说我不怕被克,我顶得住,求他老人家让我娶了这紫苏妹子吧。”
我握住他的肩胛微微倾身将他扣在床榻上,杏腮圆鼓,拿眼瞪他:“你敢”
他愣住了,目光痴痴地盯着我看。才恍觉,他平躺在床上,我抱着他的肩膀半伏在他的身上,两人鼻翼几乎相触,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在我们之间交错相汇,痴缠着融合。且他只穿了一件薄寝衣,被我这么一闹腾,衣领松垮且起了卷边褶皱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这姿势还真有一点点暧昧。
我正估摸着要以一句什么样的话来打破这倏然沉落下来的安静,却直觉腰上温热,被一只手扣着连带着身体往床榻里翻,滚雪球似得骨碌碌翻进了床榻最里侧,我们两已抵着墙抱在了一起。所有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我尚未在脑子细细捋顺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萧衍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
唇柔软而冰凉带了一丝微苦的药味,起先是清舔浅啄,流连于表面,而后辗转深入,层层推进,仿佛要将我的精魂都吸纳了出来。我被他吻得发懵好似天旋地转着落入了永远触不到底的深坑里,心中有些许惶惑困顿,却又觉出些飘零无依般的胆颤和惊恐,好似在坠落中伸开双臂却徒劳地什么也抓不住。没有将他推开,两只胳膊受了蛊惑般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场春闱来得莫名,却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冰刃三尺。我再一次在清晨醒来时矫情地看着床单上开出的妖冶桃花,一时不知该何感慨。萧衍带着惺忪睡气从后面将我抱住,下颌抵在我的肩膀上,打着呵欠说道:“再睡一会儿,今日不用上朝。”
我任由他抱着往枕席上拽,突然想起什么,反身说道:“我们既已成了真正的夫妻,那你不准再喜欢别人了。”
他将我搁在臂弯里,一双凤目弯弯勾起,笑容温眷柔潋:“我怎会喜欢别人傻丫头。”
从那夜过后,萧衍果真一改往日风再没有召幸过那些莺莺燕燕。每日下了朝就钻进中殿里和我朝暮相对,那时京中流行折子戏,我常让嬿好偷偷搜罗了些戏本来给我看。有一个故事我很喜欢,看到兴味正浓时也愿意给萧衍讲上一讲。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喜欢上了贫苦书生。”
“这些话本全是这个套路,非得小姐配穷书生、富少配歌姬才是真爱,门当户对就没了好姻缘似得。”
萧衍抿了一口茶,眉角飞扬,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可往后听吧,才没那么寻常俗套呢。
“书生多年科举不第,家徒四壁,都没有钱给卧病的老母亲买药。他无可奈何犯起了糊涂,就去偷了当地一户富商。”
说到此处换了我疑虑,托着腮问萧衍:“这书生也傻,人命关天的事问那小姐要钱就是,非得去偷,好歹也是个读书人。”
这会儿萧衍倒颇为理解:“但凡男人,都不愿在心爱女子面前揭露自己的无能窘迫,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掩藏起来,只将光鲜的一面示人。”
我似懂非懂地颌首,接着讲:“谁知这下可捅了篓子,富商是当地县令的亲戚”
“你这故事可得小心些讲,你兄长沈意清刚去了通州当县令。”
萧衍已将茶放下,随手拿了一块茯苓糕往嘴里添。
眼看着他恣意洒脱的笑容,气得我直呲牙:“大周幅员辽阔,那么多州衙,那么多县令,怎得就跟我哥扯上关系了,你这人到底听不听故事了”
萧衍忙将歪斜的身子坐正,“听,听,你继续。”
“富商家业富盛,又极好脸面,被个穷书生打了劫自是怒不可遏,勾结了县令竟将区区盗窃罪判成了秋后处决。小姐如雷轰顶,四处奔走为其周旋。奈何家人本就不愿她与穷书生有什么瓜葛,索性将她锁在了绣楼上,再不肯放出来。小姐思念情郎终日以泪洗面,迅速消瘦下来。”
“却有一夜,狂风大,小姐在睡梦中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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