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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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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因哭,一是她生性聪慧,极慧从来易伤;二是她寄人篱下,心思敏感亦属正常。

晟帝是头一次见闹此症状,在帝王心里不值一提的小事令黛哭伤成这样,他本能反应就震怒生气。

自然这气性并非对着林黛,反而有一种对自己这事无法干涉的烦躁。

这意识自然而然产生,他很不愿意黛为别人伤怀,哭一下更是不行。

故而第一遭反应就是对黛冷言淡语,后面冷静下来,才又哄人。

晟帝道:“原是孤急了说重了话。你便谅解这一回。只是还是那句,下次定不可如此。”

黛谁在床上,用帕子捻了泪,一边才说:“你是什么身份,我也受不起你的道歉,我也不敢恼你。”

晟帝一听,反而笑,忽然话锋一转:“孤明日陪你读书。你没见过孤写的字,孤送你一幅,你品品孤的字可能比得上你一二?”

黛这会儿子好了,又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面上也过不去,只是忍着,嘴里淡淡说:“可又来打趣我,我是比不得你的,品不得你的墨宝佳。”

他二人说着话,黛便在没心思整夜胡思乱想,反而早早入睡了去。

翌日一早起来,看样子仿佛没记着昨日的事了。丫鬟伺候着洗漱,就去了上房。

贾母知她昨晚积了食,便让人上了养胃的食物来,细细问了几句方罢。

席上宝没多说话,等用过了膳,贾母打发了他们两个自己去玩。离了正房,宝才央着黛说话,小意赔罪。

另一头的晟帝如今看贾宝很是不耐,这宝看似温柔脾性好对女孩否殷切,可偏生好言巧语小意体贴之下竟没有一点本事和果敢坚决的心。

前日就又因自己的‘率性而为’害死了一个人。

那人名唤金钏,是宝母亲王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那日午间,王夫人在屋内躺椅上半眯眼打盹歇午觉,金钏跪在地上迷迷瞪瞪给主子捶腿。

宝一时入了内,悄声悄气凑过去要吃人家姑娘嘴上的胭脂,一会儿又摸拉着人的手腕子,要人陪他顽,金钏抿笑娇俏跟人接了两句嘴。

岂料王夫人根本没睡熟,一时挺起身来,扬手就给了金钏一个嘴巴子,一面骂人:“下流种子调唆坏了主子!”

一面叫人要把金钏打发出去,让金钏她娘来领走。

当时宝时一见王夫人发脾气,吓得一个咯噔,一句话不敢说转头立马就溜了。没两日金钏不堪受辱跳井自杀。

宝本性骨子里软性,承不起事,金钏没后他一时自悔又恨,仰头流了几滴泪,又要偷偷去给人烧纸祭拜。

可这番,实叫晟帝看来,贾宝枉生男儿之身,他便投生成一个女儿家,才算万事大吉。

现而他又来招惹黛,或是心中还怀了点儿女情态,黛也可见没生情愫,但晟帝已然不满贾宝。

一番又烦躁不能把黛放在身边眼皮下看着;二来自己更去不了黛那头。

说来,他们竟不是隔着多少,倘或当初没有这突然出现的水屏镜幕,二人亦没这段奇缘。

且又说黛至情至性,晟帝更不能说不叫她跟谁玩,不叫她理贾宝。这是没道理,她本该有权利与人相交,只凭自己意愿,就是晟帝也不能干涉。不然真成个提线木偶了。

原黛那方世界已然对女子十分束缚苛刻。

这连日来,府里一干旁的杂事王熙凤也没得理会。因定了日子将才不久被选为贤德妃的大姑娘,贾元春就要回府省亲。

省亲别墅已是落成,各处都命了名题了联,已装备摆弄完善。

荣府里里外外呼啦啦的热闹,及至时日,娘娘摆驾而至,阖府一概前去觐见,锣鼓喧天。

一面入了省亲别墅,细细看来,一面念了题词诗句,问是谁之所,满意则点头,又有不喜欢的只改一二字。待入了主屋,众人一一来磕头,众姑娘又在娘娘跟前了诗给娘娘看。而后又请点了戏,一唱几个时辰。

直弄到天深黑了去,太监宣说时辰已至请娘娘回宫,贾元春又哭了一场,才挥泪别了。

省亲过后,不久宫里头下了旨意来,原来是贾元春恐大观园因自己省亲过就被关闭,实在奢靡浪费,便口谕让家中姑娘连带宝一同住进去,方才不算荒废了那园子。

林黛自选了潇湘馆来住,贾宝择她近处的怡红院。

另有薛宝钗去了蘅芜苑,迎春是紫菱洲,探春是秋爽斋,惜春是藕香榭。

黛是个极讲究的性子,得了新院子,里头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要自己亲自摆弄。

书架在哪头,案几放哪处,棋怎么摆,琴怎么搁,熏香的小炉在什么位置,她都有讲究。几个丫鬟只都听她吩咐。

偏她弄好了,还要在脑中笑问晟帝,“这个如何?那个呢。”

晟帝有兴致时就懒懒散散答两句,不想说话时就只“嗯”一句算是了事。

各人除了原先身边的奶妈子和丫鬟,每个园子又先送四人进去,不论跑腿传话还是粗使。

黛不甚在意。

薛宝钗那里,住了一阵子,回了梨香院,因对薛姨妈说晚间自己一个人或做些针线活只无趣又有些清冷。便把那改了名叫香菱的小丫头一同带了进去。

香菱这小丫头生的袅娜纤巧不说,也有些痴性,这些日子得空就捧着本书念诗。

她心中正喜宝钗带她入园子住,一时感激又说:“我原先想求了姑娘入的,谁知姑娘疼我,竟先开了口。”

宝钗笑了笑,说:“我也知道你心里羡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了,一日得空就慌慌张张跑一趟,也逛不成什么。索性邀你过来,我也得了伴,你也遂了心,岂不两相正好。”

香菱抿了抿嘴,有些羞意,“好姑娘,趁着这个空,你教给我诗罢。”

宝钗因而噗呲一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香菱的额头,“真真你这个丫头,只说你‘得陇望蜀’。我只劝一句,这个却不是头紧要的,你今日进来,合该先出园子从老太太起,各处你都拜一拜问候一句。再有各位姑娘那里也都走走,方才是个理儿。”

香菱应了,这才转身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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