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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凉风有绪。古老的京城大地上，历史的痕迹，犹如老人斑驳的白发。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充斥着让人提神的芬芳。放眼看去，大街上，小巷里，处处眼花，处处缭乱。特别是京城西角的那个曾经只会有铁骨铮铮的将军才会在其中召开会议的“战鼓殿”外，足够宽敞的街道，却也已经拥堵不堪。即便下着细雨，依然有数之不尽的变身者，在这里等待，等待着第一届变身大会的结束。
许陌来得早，再加上周景衣的人脉，此刻不必在雨中遭罪。坐在这家酒楼的三楼雅间靠窗的位置，品着清香的茶，看着楼下“花海”，本应该一种享受。但许陌的神情间，却带着一丝不甘的落寞。想起周景衣的冷漠，许陌心酸不已。自己对她，算得上情深义重，却换不来她的一张好脸色。想起谢天的笑容，许陌又气又悲。他终于意识到，谢天似乎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自己对周景衣的追求。不在意，不在乎，仿佛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他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谢天有什么好的？
性格好吗？
只是因为性格好吗？
茶很想，却又有点儿不够劲儿。
许陌想喝酒，张嘴欲喊来小二，又作罢。
现在可不是借酒消愁的好时候，想来陵州许家的人，快要来了吧。那张凶恶而冷漠的脸，立刻出现在许陌的脑海中。许陌激灵了一下，看着被热茶烫的有些微红的手，看着手里被自己捏碎的茶杯，微微闭眼。
外面拥挤不堪，许家的那些打手，想要挤进来，大概也需要一些时间。许陌看了看街道的街头，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微微细雨，再看看战鼓殿外负责守卫的铁甲士兵。
许陌从怀里摸出了一串精致的手链。手链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原本，他是打算要送给周景衣的。只是，今天早上，周景衣握着谢天的手，从自己身边经过，眼神都没有瞥一下。倒是谢天，一如既往的冲着自己友好的微笑……
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谢天的笑容，从友好，渐渐的变成了嘲讽。
对！
许陌终于明白过来，谢天的笑容，并非友好，而是嘲讽。
这个泥腿子！
景衣是眼瞎了吗？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抢走自己喜欢的女人？难道只是因为他的脾气好？亦或是如他自己所言，因为他“先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凉了。
手链上的珠子，好凉。
许陌紧攥着拳头，低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离开了酒楼。
……
战鼓殿内。
讲台上灯火通明。
盟主派来的那位礼部尚书，手里拿着稿子，已经在讲台上念了一个多时辰。老家伙年纪不小，却劲头十足。先把整个武林官僚机构夸得天花乱坠，再把当今盟主吹的天上绝无，人间仅有。好不容易连带着各大世家和门派、传奇高手都夸完了，终于轮到了变身者。老家伙又开始感慨修行不易，江湖无定数……
或许是稿子终于念完了，或许是可怜台下的听众们，又或许是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在一个提高了八度的结束语，换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之后，老家伙终于颤巍巍的退下。
谢天从突然的安静中醒过来，看一眼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的周景衣，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道，“完事儿了？”
话音刚落，却见又是一个老家伙上台了。
户部尚书比礼部尚书还老，可干劲儿明显比礼部尚书更大。看看他手里那厚厚的一摞发言稿，整个会场上，便是一阵嘘声。
户部尚书久经风雨，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儿嘘声，只能让他更加坚定。他挺了一下身板，开始跟台下的变身者和极少数的朝中重要人物讲起了变身女的状况以及这些年兴起的变身门派的信息。
又是啰里啰嗦的过了一个多时辰。老家伙终于讲完，之后带头鼓掌。接下来，就是新日门掌门发言。
谢天打着哈欠，听了一阵，瞥见一旁的周景衣，正拿着几张纸看着。周景衣注意到谢天看来，笑着将那几张纸递给他。谢天看了一眼，不禁失声而笑。
周景衣的发言稿，明显是出自官方的。各种套路、修辞，与两位老尚书和台上的新日掌门，一般无二。
新日掌门的演讲稿很短，大意上就是新日门坚决服从盟主的安排，也希望广大变身者，能拥护盟主，相信未来会更美好。烈火门掌门的话，自也就不必听了。与新日门掌门的话没什么区别。
终于轮到周景衣了。
周景衣拿着稿子上台，扫一眼台下乌央乌央的变身者，再看看手中稿子。周景衣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竟是直接将稿子撕了。
底下一片哗然。
谢天眉头微蹙，暗暗摇头。
“各位。”周景衣开口说话，会场上瞬间安静下来。“盟主许诺了诸多权利和保障，在下代表残阳门，表示感谢。我残阳门，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发展壮大的心思。只是一群可怜的姐妹，聚在一起，图个温饱，图个不被欺负。仅此而已。残阳门实力单薄，怕是没办法如新日和烈火两大门派那样，为武林、为盟主做出多大的贡献了。”
观众席上，一片哄笑。
新日、烈火二门的掌门和弟子，脸涨得通红。看向周景衣的眼神，自然也毒辣的厉害。
周景衣忽然微微一笑，“好好活着，好好修炼。守本分，就是残阳门能做到的极限了。对了，今天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下还有一件私事，要耽误一下大家的时间。”说罢，周景衣看向谢天，“夫君，你来。”
谢天怔了一下，注意到所有人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愣了一会儿，苦笑起身。
一直来到讲台上，站在周景衣身边，谢天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要搞什么？”
周景衣拉住了谢天的手，对着台下，高声道，“这位，就是我周景衣的丈夫谢天。周某早些年修炼失败，母亲病重。为了几两为母治病的银子，嫁给了夫君谢天。众所周知，没有人会愿意娶变身女为正妻，也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变身女。夫君却是不同。他从来不曾在意过我曾经是个男子。还记得那个夜里，一个凶徒闯入家里，夫君跨步站在我面前，要为我挡刀……呵……大概也只有这件事，值得在这里说一说。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唉，周某不善言辞，只是觉得，也许，有时候，并非只有轰轰烈烈的感情，才能让人铭记，才能让人感动。”转脸看看谢天，见谢天依旧一脸淡然，周景衣忽然开心的笑了。“夫君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都是这般云淡风轻，一副欠揍的模样。”
台下有人起哄，有人da笑，有人眼眶湿润，有人羡慕嫉妒恨……
周景衣又道，“最近，关于我和某人的传闻，呵……我在这里，郑重声明，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我周景衣，是谢天的妻子——永远都是！”说罢，周景衣转身，看着谢天，看着这两年长高了不少，竟然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谢天，仰起头，在他唇上深吻……
……
观众席上，角落里。
沈成君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台上相拥而吻的夫妻，看着台下起哄的一众变身女，微微摇头，转身离开了战鼓殿。作为新日门的骨干，她却没兴趣继续关注这场已经变了味道的变身大会了。她更关心的，还是新日门的掌门。这个身份神秘的家伙，到底跟现任盟主，是什么关系？
走出大殿，看一眼街上拥堵的人群，沈成君戴上斗笠，不急不缓的挤出人群。
脑海中，还浮现着周景衣跟谢天拥吻的画面，又想起自己跟谢天的关系，沈成君嘴角的笑渐渐消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
陵州，昭阳县。
赵郡将账簿合上，推给对面前的飞流商行的老板宋飞流，又道，“宋老板过目一下，若是没什么疏漏，账目就算是清了。”
宋飞流看看账簿，却没有接过来，又盯着赵郡的眼睛，微微笑道，“赵执事……咳，你看，咱们这么执事、老板的称呼，是不是生分了？我知道，你的年龄，是比我大的。我便喊你一声‘郡姐姐’，可好？”
“这个……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喊你郡姐姐，你称我飞流就好。”宋飞流笑着，“账目清了，这间事了，商队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倒是闲了。听闻如意楼里新进了一批海鲜，味道极好。走，兄弟我做东。”
赵郡要推脱，宋飞流却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赵郡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赵郡想要挣脱，微微用力，宋飞流也不坚持，就势松开。脸上神色如常，道，“郡姐姐家中以前也是经常，却与我这里不同。我这个商行，主打的是南北货运。平日里也很忙，到处跑。虽然辛苦一些，倒也有些许好处。比如那些特别吃食，在咱们昭阳县，却是一辈子也吃不到的。”
赵郡笑笑，道，“确实如此。”
“比如这海鲜。虽有高手以特殊办法护送。可从沿海，运至我西北之地，海鲜却也不鲜了。”宋飞流道，“海鲜不鲜，味道是差了许多。过些时候，有一趟货，要去海州一趟。海州的海鲜、水果，最是美味。郡姐姐若是得空，不妨跟着去一趟。”
“我啊，我哪有空。”赵郡苦笑道，“门中商铺，虽然生意不算很好，却也算是越做越大了。我只有越来越忙的可能，外出游玩，怕是没可能的。”
“倒是可惜。”宋飞流道，“郡姐姐想要什么？我帮你带回来也行啊。”
“也没什么想要的。”赵郡道，“吃喝之物，我并不是特别在意。”
宋飞流应一声，领着赵郡进了如意楼，点上一桌菜，又要了一壶美酒。酒过三巡，宋飞流道，“尊夫还未归来吗？”
赵郡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叹道，“未曾归来。”
“真不知去了何处，又因何而走？”
赵郡摇头，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提这个，宋老板，你的商队南上北下，消息灵通，可知盟主对我们这些变身者，到底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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