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离觉得她真的要好好谢谢清非和玄墨。
要不是他们师徒俩说出花玉仙境同乾坤门有生意上往来这个方向，应离说不得还要在堂奥兜转更多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太一府的呢？
一年多了吧。
应离潜入过乾坤门门下的不少山头，原本太一府时轻而易举便登堂入室的主宅却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太一府与乾坤门交恶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一年里早就传遍了整个堂奥。
只是外人，哪怕是这些小山头上的乾坤门门人，也未见得能知道多少真相。
乾坤门捏着太一府相王身世的秘辛，太一府捏着乾坤门盗取地脉的罪行。
随便哪一件事揭出来，都不需要费心佐证真假，轻易就是一场乱世浩劫。
扮成婢女潜入的时候她曾短暂听了一耳朵太一府的状况。
玄墨升任府尊没多久就应了地虚劫，也顺利破劫了，成为地虚半仙了。
应离不知该作何评价，世传玄墨是天意之子，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师尊玄思那时候不就是心境受损，生生断了破天人境的机缘么。
听说相王一直闭关，不问世事，应离只觉得好笑，恐怕太一府这数万年来最问世事的相王就是她了。
摸清乾坤门后应离便脱身而出径直往花玉仙境去了。
叹风华同其他秦楼楚馆的幕后人都不同，她是堂奥的修仙之人，极其罕见地涉入了人狱红尘事。
应离摸不清一个修真者不想着白日飞升，却想着香波粉河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花玉仙境落成已过二十余年，早成了人狱最大的连锁馆阁，原因如何也不是应离该探问的。
寻常看来，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妓院风尘卖身不卖艺，在人狱世俗评价之中高下立判。
然则花玉仙境既不是青楼，也不是妓院，更像是花玉仙长叹风华随心所欲的产物，同入学训的小芳菲不懂但应离门清得很。
清仙，欲仙，玉奴。
花玉仙境无非这三种人，清仙卖艺不卖身，欲仙卖艺也卖身，玉奴是保护清仙的打手，就想是跟着迷迭仙的那个大丫鬟。
应离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最终指向都仅仅是杀死元申屠，旁的枝节她不想过多参与。
更何况花玉仙境这样的脂粉堆素来就是是非之地，白白消磨人。
她想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接近元申屠，至少能够堂堂正正踏入乾坤门主宅，也就是朗日庄；二是成为玉奴见到叹风华。
这也是花玉仙境格局吊诡的地方之一，能够见到叹风华的只有玉奴，普通的清仙欲仙反倒是极难见着这位幕后大老板。
原因无他，玉奴是保护清仙的保镖，保镖的身手都是叹风华亲自调教出来的，应离想跟着叹风华学些上乘剑术。
可对应离来说见叹风华是件很危险的事，原因也有二——
其一简单，叹风华是太一府前府尊清非真人的姘头，见到叹风华就等于迟早要和清非真人打照面，改头换面的金乌坠秘术到底有没有效就要在清非眼下见真章了。
应离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算恋人，可如果真的是恋人情侣，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跑去开妓院，还是全大陆连锁的？
初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应离的三观都要炸裂开了，她眼中最清圣最慈祥的清非府尊，居然会和一家妓院的老板勾三搭四。
堂奥的风气真的是……太开放了。
其二就复杂许多，叹风华在堂奥的风评极差，别个先天都叫大天人，轮到她便成了大天魔。
叹风华就是堂奥的异数，一生爱剑成痴，早年初出茅庐就靠着剑上生死决累战成名，几百年里杀得全堂奥的剑修人心惶惶，生怕哪天收到叹风华的战帖。
后来在堂奥最大的登堂剑英会上一招惜败于清非真人，从此拜入太一府。
像是生怕堂奥就此逃出叹风华的魔爪，廿年前叹风华同太一府彻底断绝师门关系，跑到人狱开了家叫做花玉仙境的妓院，丢尽了堂奥修真的脸面。
像是生怕堂奥的脸面还没丢干净，叹风华甚至将花玉仙境明目张胆开到了堂奥大门口，凡上门挑衅者，悬头示众，堂奥众修莫敢争锋。
应离极羡慕这样张扬的女修，比起亦步亦趋瞻前顾后的自己，叹风华才更像一个从容潇洒的穿越者。
做玉奴远比做花仙要难，需要机遇，需要天赋，更需要得叹风华的眼缘。
所以应离需要一封投名状，她盯上的便是迷迭仙。
迷迭仙是堂奥分馆的管事仙子，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堂奥分馆的kpi都压在她肩上，但从叹风华极差的名声就能管窥出一点名堂，这分馆业绩自然也是极差的。
花玉仙境的当家招牌就是擅长乾坤道的欲仙，不单能共赴极乐，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在人狱大受追捧。
可这点本事搁堂奥算个屁，堂奥修真还能贪图这点强身健体的好处不成？
所以客源有限，大多是来往人狱和堂奥之间通商的商人或者接壤的兰时国的贵人显要。
业绩不到，天诛地灭。
所以为了业绩，迷迭仙当真去做天诛地灭的勾当了。
她将魔气引入花玉仙境，种在小芳菲身上。
小芳菲接客后，被魔气熏染过的恩客会对花玉仙境上瘾，变成极为忠实的回头客，熏染过度的话对精神意志都会造成损害。
拐卖少女已经是人狱重罪，熏染魔气则足够让她在叹风华手里死个百八十遍了。
叹风华被堂奥修真骂成大天魔，但这只不过是鄙弃她暴戾嗜杀的性情。
事实上比起杀人，屠魔对叹风华来说更是一把好手。
她性格刚烈又极端，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但凡跟魔字沾边的人事物，落到叹风华手里，全没有好下场。
应离要做的就是潜伏进这一批小芳菲里，找到迷迭仙引渡魔气的证据。
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御寇禁地里被冰封的魔帝厉戎，应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魔帝厉戎和原本世界里她的竹马厉戎有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会不会她的穿越本身并不是偶然呢？
本该轻松愉快斗小智逞小勇的穿越人生，早已举目皆非了。
应离啪得落下白子，巧妙的手筋见黑子边角包围住，形成接不归的局面。
对面那个永远坐不住闲不下的牟春来又嚷嚷起来：“唉？你知道这个接不归的手筋啊，那为什么还会这么下呢？”
还能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不知道么。
堂奥最要不得的三个字就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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