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同这位清泉长老不相熟，他登上浮岛之后就跟着师尊修行，师尊身边亲近的几位清字辈的大先天都是上一届的管事真人，那些个不管事的闲散修真，玄墨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
他对清泉长老最深刻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刚现返童相那会儿，只有极少的修真者才会选择返童相，玄墨是第一次见识到，侧目了好一阵子。
后来看久了，就抛诸脑后去了。
“玄慈，你去调阅一下清泉长老的取药记录，看看有没有落入天人五衰的迹象。”玄墨思路一向清楚迅捷，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玄慈应诺退出房间，明渊怔楞地抬头看着玄墨，话都说不出。
“怎么？你有话要说？”玄墨也没见识过天人五衰，但不代表他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堂奥修真活不过一千岁是由来已久的铁律，乾坤门门主元申屠的个案夹杂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根本无法复制。
清泉长老九百多岁的年纪，既没有羽化轮回，也没有飞升上界，还显了节省灵力的返童相。
如果天人五衰都不能解释其中原委，那莫非是因为清泉长老喜欢装孙子不成？
玄墨笃定自己的判断，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当真是天人五衰的话，那就只是冲着明渊一人来的私事了，明离是安全的。
明渊却猛然忐忑起来，自己中的七见月是清泉长老下的，那明离中的呢？会不会也是清泉长老干的？
那他针对明离又是为了什么？
明离那点灵力根本就不够清泉塞牙缝的。
“师妹那边，少府尊会告知吗？”昨日在书房外等候少府尊三人密会的时候，师妹还炫耀了一下清泉送的翡翠镯子，对清泉无限信任的模样。
明离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给她下毒的人可能是她敬爱依赖的清泉长老。
“明离年纪小，没经历过大风浪，现在告诉她恐怕会情绪不稳，待大祭礼结束后我会同她说清楚的。”玄墨挑眉看了眼明渊，“你也别总师妹师妹的念叨，你现在功体尽废，还真轮不到你来担心明离。”
明渊垂首不语，担心师妹已经是习惯使然，哪怕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心中最记挂的也依然是师妹的安危。
“是我言重了，抱歉。”玄墨舒了口气，调整一下心绪，“我听玄慈说了，咒印解不开。如果确定是清泉长老，我不会包庇清字辈，杀人人杀，他自当还命给你。”
谢过少府尊。明渊此时应当说的是这句话，可他只觉得喉口发苦，这句谢语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玄慈在此时撞门进来，神情仓皇：“清泉长老今日白天在天地楼领了整一年份的灵石丹药说要闭关，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玄墨猛地站起身：“开启太一结界，任何修真不许出入，派人去找。”
玄慈有些犹豫：“开启太一结界是明天祭礼必须的环节，今夜提早开启，怕是不妥。”
“啧。”玄墨心中有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继任大典期间滋事。
太一结界是包覆住整个太一府浮岛的巨型阵法，一旦开启便是禁绝一切出入，太一府第一任府尊乐正无弦在成府之后历时七百多年的呕心沥血才终于完成，为了完成太一结界他连飞升的天缘都放弃了，最后羽化而终。
一旦开启，外可挡堂奥泼天血腥，内可与魔帝同归于尽，是符箓阵法的巅峰之作。
太一结界在每任府尊与相王的继任大典上都会开启。
一是隔个几百年开一次，好检查一下有没有要修补的地方；二是阵法气势恢宏，经文闪耀，包容天地玄奇，很是长门派脸面；三是继任的大祭礼将至，封闭人员出入也能避免一些祸事。
放在平时，太一结界根本没这么金贵，结界这东西本就是个门栓，不拿来挡门还拿来供着不成。
若是有必要，不用府尊令相王令，只需要凑齐三位管事真人点头，太一结界随时就能开阵，全无那么多忌讳。
只不过太一府拳头太大，常常几千年都遇不上什么需要开阵的大事儿，所以才显得太一结界神神秘秘，仿佛只有继任大典期间才有缘一睹风采似的。
“那你先加派人手，各个岛屿都搜仔细了，若是惊动了北游野其他清字辈就说是我的旨意，不用畏首畏尾。还有，庚桑楚馆也不能放过，寻几个机灵点的门人去探探动静。”
玄墨抬手掐了掐眼睑处的睛明穴，这玄思岛是待不住了，清字辈要隐匿踪迹，他根本不指望派出去的门人能将人找到，躲去别的地方他都能忍耐一时，若是他去了山木居……
山木居的结界很强，但架不住明离好骗啊，只要相王放行，那结界就是个摆设，他还是得快些回去看看。
“你放宽心，清泉长老的天人五衰不是你那点灵力能够补得上的，他现在恐怕还不敢离开太一府的仙灵地脉。”
明渊知道玄墨是赶着回去山木居，他答应了明离不能把她私下来看他的事说出来，可如今真是多事之秋，明离孤身在太一府来去，他实在不放心。
“少府尊，请千万确认师妹安全。”
玄墨甩了甩拂尘，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一声回应，随即便跨出门去了。
*
明渊那头忧心师妹危在旦夕，其实明离早就太太平平地回到了山木居，为了躲避玄墨，她还特地七拐八弯地绕了好大的远路，一路上连只夜间飞行的鸟禽都没遇上。
从后院溜回自己的房间，明离生怕对门眼尖的邻居看出什么，连灯都没敢点，摸黑爬上床，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装睡。
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许是思虑过重，致使梦境缭乱，明离又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唤，叫的都是应离二字。
相王居中，明离好眠的卧室突然起风，细柔的软烟罗纱帐被风呼地吹开，空气中莫名泛起波光粼粼的水纹。
玄墨从阵法中缓步走出，站到明离床前观视。
“厉戎？”明离呓语喃喃，那喊她应离的梦中人居然是厉戎，还穿了一身古装，明离乍见前世的青梅竹马心里欢喜，哪怕在梦里嘴角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软烟罗扬起朦胧的白纱，遮挡住视线，风停帐落，玄墨已消失在视线中。
明离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玄墨望向御寇禁地的方向，数万年来那里始终冰封着祸世的魔帝，而魔帝隐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名讳正是——
厉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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