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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离只觉得被盯得头皮发麻，这也有个好处，让明离从单纯的对弈中脱离出来。
明渊说是要试试自己下棋的水平，事实上只不过是对自己如今的状态有所怀疑，所以这棋力高低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要像是明离做的，而不是应离做的。
想通关窍之后，明离豁然开朗，抬头露出一口灿白的牙齿：“大师兄，你让我九个子吧。”
！？
明渊显然没料到师妹会这么说，会下棋的人即使是棋力上有先后，至多不过让个两三子，连让九子岂不是等于一点弈者的尊严都不要了：“师兄水平远不及师尊，让师妹九个子师兄绝对赢不了了。”
明离嘟起嘴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怎嘛，不肯输给我吗？你们这些人下棋就是太较真，嘴上说手谈手谈，真到下起来不是争个你死我活，就是乱打机锋，下个棋都能假模假样地摆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德性。”
“那师妹呢，又为何下棋？”明渊只能乖乖在棋盘上放上九粒黑玉子。
明离拈起一粒黑玉子敲敲棋盘：“此一时彼一时，今儿跟师兄下棋，我就想要赢，师兄让我九子，那我就稳赢了。”
这话听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明渊想着是不是自己听了太多外人的话，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失忆的人可能真的是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是自己落入执妄了。
“那师兄现在就投子，师妹岂不是赢得更快。”
“唉唉唉，那可不行！”明离一把盖住白玉棋笥，不让明渊去抓白玉子，“咱们靠实力说话。”
“师妹可真是个小无赖。”明渊看着师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无奈地摇头。
师兄白子点了三三，明离规规矩矩地并星小目，挡住白子一边的去路，自己已经多年不曾好好下棋了，小时候的水准也不知还剩了几成。
明离讨来九子便宜除了维持平日里的个性之外，也是为了隐藏自己下棋的真实水平，无论是谁，面对九子先机，心态一定会有变化，有些人可能变得更保守，有些人变得更激进，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正常猜先落子的心态，要是这样掩饰都叫明渊看出了什么，至少自己还能拿这九子出来挡挡。
明渊棋风如人，中正内敛，面对九子劣势也没有兵行险着，仍是一步一步的落子，神态上也不见急迫，看来是真的无所谓输赢与否。
真到下了棋，明离才发觉天意的围棋棋路和原来的现代世界确实不同，以前用惯的手筋拆法在师兄这儿总是打得她措手不及，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下棋确实能反映棋手心态，明离数目发现自己优势没有在扩大，立时就如坐针毡了起来。
天哪，师兄可是让了我九个子，这都能输，脸呢？
明渊看出师妹落子变得消极，出言安抚：“师妹不要心急，一盘棋而已，做不得真的。”
明离叹了口气：“我就当做是师兄教我下了盘指导棋吧。”
收官数目，明离不知道这里贴目的规矩，由着师兄在那儿清点。
“师妹胜了师兄一目半。”
“大师兄真是道貌岸然，明明中盘多得是先机，师兄都让给我，收官还存心让我赢了个劫，好假惺惺地输我一目半，没意思。”明离抱着胳膊在那边耍无赖，心里却盘算着原来在这里贴目也是照着七目半来的，和原本世界的规矩一样。
“师妹棋风颇有灵性，以后多向少府尊求教，必能有长足进步。”明渊将黑玉子和白玉子分开，就好像在自己和明离中间划了条界线一样。
明离听出明渊语气里的落寞，一时也觉得难过，明渊是自己来到这太一府之后对自己最好的人，自己如今莫名其妙成了太一府的相王，继任大典之后再想像如今这样以师兄妹的身份相处已是不可能了。
“师兄，我不想当这个相王，能不当吗？”明离因为答应过师尊，所以一直忍着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她本以为自己做得不错了，结果被那个一笑真人轻轻巧巧两掌风打回原形，差点连命都丢了，这相王的位子真的不是她这种半吊子都不如的人能够承担的。
而且当了相王就意味着要和玄墨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玄墨这人倒是不坏，可惜脸好看也不能下饭吃，还成天端着架子，哪里比得上师兄能够天天带自己上天入地的。
明渊也知师妹内心惶恐，登得高总是摔得重，更何况师妹如此年幼就被捧上修真界的巅峰之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个中心绪也不足为外人道。
“师妹，”明渊扶着明离肩膀，让她只能看着自己，“不要去深算太远的棋，不要去后悔已经落在棋盘上的棋。师妹如今还是初学者，学着只专心往后算三步，就可以了。”
明渊的声音太温柔，抚平了明离内心的惶恐，明离只觉得心中有所慰藉，有人可依凭，眼泪便滚落了下来，她竟从不知原来自己是这样的脆弱。
“如果，如果师兄是少府尊的话，我一定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这么害怕了。”明离靠在师兄胸口，把明渊的衣服都打湿了。
明渊抬手轻抚明离的长发：“少府尊为人端方正直，是可信之人，相王重任由他从旁扶持，比师兄我要坚实得多。”
可是他坚实他的，关我什么事？他也不见得会多看得起我。
见师妹不吭声，显然是一个字没听进去，明渊也不再多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师妹总会了解少府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明渊也明白，自己终归是在把师妹越推越远，也许不知今后哪一天，他和明离就永远成了门人与相王这般咫尺天涯的关系了。
明离不知师兄心里正想着什么伤心事，只觉得靠着明渊心中万分的安心，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真是容易让人堕落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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