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说她见到烛光的时候，想杀了烛光，理由是她觉得烛光并不是宵明的转世。
可余瑶有些怀疑，素女喜欢太子长琴，戏文都有说，因爱生恨什么的。素女是人鱼，人鱼向来冷情，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则九死不悔。余瑶不知道九死不悔是什么感觉，可她觉得那一定是十分执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感觉。
像天帝那样的男人，是永远都不会对羲和女神执着专一到九死不悔的。
十分执着的人，有时候像是生病了的人一样，别人觉得她不应该那样，可她还是会不管不顾，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
余瑶觉得想要杀了烛光的素女，就让她有种素女生病了的感觉。
素女像是看穿了余瑶的想法一样，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她说：“小鱼儿，你还是一尾什么都不懂的小锦鲤。”
余瑶不服气：“我才不是什么都不懂呢，你喜欢太子长琴，我懂的。因为你太过喜欢太子长琴，还想杀了烛光，所以太子长琴才会不让你靠近烛光。”
“你说的对，长琴不止我不让我靠近烛光，到了下界之后，他也从来都不见我。”
素女的语气淡淡的。
余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目瞪口呆。
素女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可我不在乎。余瑶，你不是无端端到这里来的，我知道凤凰神君跟太子长琴还有宵明的交情都很好，他带你到下界，一定不会只是带你长长见识。这些神族，看着高风亮节，博爱得很，对天地万物似乎都有怜悯之心。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些神族，一个个都自私自利得很，包括长琴。”
说到太子长琴，她本来满不在乎的神情转换成了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又爱又恨，爱恨转换之间，最后又变成了那副带着妩媚的笑容的人鱼公主。
素女跟余瑶说：“除了宵明，我讨厌极了这些神族。”
“也讨厌太子长琴吗？”
“讨厌。”
余瑶愣住：那样不顾一切去喜欢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讨厌他？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余瑶听到了素女说，她讨厌除了宵明之外的所有神族。
余瑶一把拽住素女水蓝色的宽袖，“你认识宵明？”
素女不置与否。
余瑶追问：“你怎么会认识宵明的呢？凤锦说了，宵明在一万年前就进入了黑暗沼泽。你之前知道宵明进入了黑暗沼泽的时候，还跟我说，神族应清气而生，黑暗沼泽曾是上界与下界交战的地方，全是浊气，神族进去了绝对不会有活路的！”
素女轻叹了一口气，“理论上是这样不错，可世上总有奇迹。小鱼儿，我跟你说了，你可就得保守秘密，否则就会被天打雷劈。”
余瑶摇头，断然拒绝素女要跟她分享秘密的提议：“不，你还是别跟我说，我不想要知道你的秘密。”
素女：“不行，我一定要跟你说！”
余瑶：“……”
素女说，她年少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宵明。宵明的模样，就跟烛光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是同样的长相，可素女说她觉得宵明看上去比烛光漂亮多了，高贵动人的神女宵明，曾经在洛水边上停留过一段时间，还教会了素女一首她自创的小调，就是那天素女吟唱的小调。
余瑶听完素女的话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表示怀疑”：“如果宵明真的到过洛水边上，凤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谷夏说了，凤锦可是曾经暗恋宵明的。”
洛水上的清风徐来，将少女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素女笑了笑，伸手顺了顺余瑶被清风吹乱了的头发，“我知道凤锦的能耐不少，可他一年到头，总有时间不在丹穴山。小鱼儿，我认识宵明的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十天有九天半是在睡觉的。她就是想找凤锦和长琴，大概也有心无力。或许，她从黑暗沼泽中出来，已经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怕凤锦和长琴都接受不了她，所以都不去找他们。”
余瑶还想反驳素女，可凤锦一年到头总有一段时间不在丹穴山，万一宵明是凤锦不在丹穴山的时候到了洛水，想找凤锦都找不到呢？
这些事情，真的令人好烦恼。化形之后，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余瑶十分纠结地皱着眉头，她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太好用，对这些事情有点理不清。她想向凤锦求助，可身为朋友，她也不能不讲义气，将素女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地告诉凤锦。
真是愁死鱼了。
要是愁死能解决问题，余瑶觉得她倒是不怕愁死。可惜就是她愁死了，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于是，知道了素女秘密的余瑶，愁的生无可恋，胆大包天地趁着凤锦和太子长琴不在的时候，跑去了烛光的房中。
烛光提起太子长琴时的模样，虽然不像素女那么坦然，可亮晶晶的眼里闪着的欢喜，跟素女提起太子长琴时是一模一样的。
余瑶本来还想着如果烛光还不愿意说，她就再到钱庄那里去搬一座银山来，一座小金山一座小银山，应该可以让烛光说了。不过想了想，觉得烛光跟素女差不多的神态反应，这样都不是真喜欢太子长琴，怎样才算是真喜欢？
于是，如今已经站在烛光面前的余瑶十分直接地说道：“烛光，你别害羞掩饰了，我知道你很喜欢长琴。”
烛光觉得自己遇上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客，她也并不否认，“我确实很喜欢长琴，那又怎么了？我是黑齿国的公主，他年轻英俊一表人才，又精通乐律，我父亲说了，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我和长琴择日大婚。”
余瑶眨了眨眼睛，“可你如今都二十了，为什么还没跟他择日大婚？”
烛光被余瑶问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也忍不住问自己，对啊，自己为什么没有和长琴择日大婚呢？
她是公主，只要她想嫁，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黑齿国举国上下，都想知道被他们捧在心尖上的烛光公主何时大婚。可她，总感觉自己和长琴之间，还缺了一些什么。
余瑶见烛光没反应，于是又将素女让她问的问题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你一定是喜欢长琴的，可是长琴呢？他也喜欢你吗？”
烛光怒目看向余瑶，“他当然喜欢我！”
余瑶看着烛光的反应，觉得素女真是个天才，居然能将烛光的反应都算得一清二楚。余瑶心里一边感叹着，一边将素女交代给她的话照本宣读。
“不对，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每次看你的时候，一定都是很深情的，可你难道没有发现，他看的并不是你吗？他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你跟别人不同，你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殊的，其实并不是。烛光，长琴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烛光，而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像他曾经的恋人。”
烛光听到余瑶的话，大怒：“哪来的妖孽，敢在我跟前胡言乱语！来人！”
可是外面一点反应都没有，烛光更生气了，她开始还以为余瑶是来讨好她的，如今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少女，竟然是来挑拨离间的，岂有此理！
余瑶看着烛光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对烛光有些抱歉，可她答应了要帮素女，是不会反悔的。
“别叫了，我设了屏障，他们听不见。”
烛光抬目，那目中尽是厉色地看向她。
余瑶迎着烛光的视线，皱了皱眉头，忽然说道：“或许素女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假冒的。”
烛光：“什、什么？”
余瑶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凭空消失了。
烛光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地方，要不是堆在前方的小金山还在，她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余瑶的身影又出现了，她有些抱歉地跟烛光说：“我本来是想拿金山跟你换答案的，可你都没有回答我，所以我要把金山带走了。”
话音刚落，穿着橘红色衣裙的少女就带着前方的一座小金山一起消失了。
烛光瞪着前方半晌，然后徐徐地吐出一口憋在胸中的闷气，只听得她喃喃说道：“方才肯定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她跟自己说那不过是一个梦，可少女的话却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扎根。
她想起当年母妃去世，自己前去护国寺为母妃上香祈福时，在护国寺中遇到的少年长琴。一声杏色长袍的少年，在护国寺的后山，青黛山色，映衬着眉目如画的少年，动听悦耳的琴声将后山的蝴蝶鸟儿都吸引了过来，鸟儿随着他的琴声鸣叫，蝴蝶在他周围翩跹飞舞。
她看着少年的模样，以为那是天上的神仙，所以她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从而破坏了那美好的画面。
少年好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含笑抬眼看向她。
长琴那时候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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