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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慢吞吞的走出九包厢,满脸干巴巴的皱纹,白毛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细纹格子长袍睡衣,脚上踩着一双拖鞋。看那样子也是饱经风雨沧桑的人,年纪应在八十左右。
他看见了门口的江虹和邝霞,先是一愣,然后操着一口纯地道的武汉口音,轻声问道:“姑娘,我吓着你了吧?”
邝霞惊魂未定,不住点头,一脸茫然。
江虹赶紧站了起来,敬了个礼:“老伯,您好!”
“好!好!乘警同志,没啥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打搅您睡觉了。”江虹往旁边一闪身开过道。
“哎呀!我是年纪大了,睡眠不怎么好。这次是跟老伴一快出来,去辰州看女儿。这不,刚才听见外面有点响动,我就醒了,干脆起来上一次卫生间,你们忙吧!”老人说完,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向卫生间走去。
看着这个老年旅客一手扶着车厢板壁,一手拄着拐杖,慢腾腾的向卫生间走去,江虹忽然灵光一闪,猛然醒悟:糟糕!刚才…说不定有一个青年女子也跟这个老人一样,起来上卫生间,但她进去以后没有出来,而是掉下了车。
邝霞看到的那一幕,可能就是真的。
如果真的那样,她在卫生间里干了什么?遭遇到了什么?扒在窗户外的那个女鬼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跟半个月前发生的女旅客罗雁死亡案件有关系吗?所以,邝霞所看到的惊恐一幕可能并非虚幻,而是确有其事,否则,邝霞不会吓成那样。
吴方不愧是老警察,他的预感以及判断不是空穴来风。他带特勤10有备而来,就是要唱一出大戏,等蛇出洞,关门打狗,一举生擒7·15谋杀案的元凶。如果不是乘务员黄老炮不明就里搅一棍子,抓了巴仔,导致吴方失去唯一的观察哨,相信结果已经水落石出。
现在,吴方的计划眼看失败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刹那间,江虹突然做出一个大胆决定:不管是真是假,我要下去看看,等蛇出洞改为主动出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是鬼捉鬼,是人抓人,说不定这就是解开7·15谋杀案的真相,破解女旅客罗雁死亡之谜的一个突破口。
事不迟疑,必须赶快下车,否则列车越开越远,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还有,眼下当务之急,必须把这个卫生间隔离起来,它是一个现场,里面肯定留有一些关键信息。
想到这里,江虹赶紧上前,拦住刚刚走到卫生间门口的那位老人:“老伯,真对不起!这个卫生间有一点故障,暂时要关闭了,麻烦您多走几步路,去车厢那一头的卫生间方便,好吗?”
“哦!好好,没有问题,谢谢!”老人非常爽快,一口答应,转身慢慢走了。
“邝霞,你去清点一下旅客人数,九个包厢都要核对清楚,看有没有少人。还有,告诉吴支和谭车长,这个卫生间要即刻停止使用,贴上封条,刑事技术鉴定。另外,夏冰冰还没有出来,估计她又睡过去了,你要赶紧叫她出来,你俩一起坚守软卧车厢,我下车了。”
“啊?什么?下车?下什么车?没到站呢!”江虹最后一句,邝霞没听明白。
“我就在这下车。”江虹说完,从警裤口袋里掏出一把旅客列车专用钥匙,迅速走向列车车门……此时此刻,时间紧急,耽误了一分钟,就是半公里的距离。
邝霞还没明白,急忙跟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江虹。
连接处有两个车门,只见江虹手脚麻利的打开了卫生间一侧的列车车门。
邝霞懵了:“黑哥,你…你要干嘛!”
江虹没有回答,他迅速收起了车门口的踏板,踏板下面是三级小铁梯,他抬起腿,准备下去。
邝霞大惊失色:“黑哥,危险!”
站在列车门口,眺望山里的夜,寂寞,荒凉,茫茫黑色似乎一望无边,那连绵起伏的大山令人望而生畏,唯有天上一弯明月和满天的繁星,给这大自然增添了一些灿烂生机……
这个时候,时间应在凌晨1点30分左右。k4505次旅客列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已经艰难爬过了新茂岭的上坡道,开始了下坡道。一长列的庞大列车自上而下,由高向低,出现惯性下冲,车速迅速加快……
列车车厢晃动加剧,列车不时出现刹车动作,火车司机正在努力控制车速……
摇摇晃晃之中,江虹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跳车就是搏命,就是以卵击石,就是孤注一掷。干了五年铁路警察,他并没有经过高速跳车训练,一是没有这方面的专业要求,二是上面也不鼓励跳车,毕竟太危险了,摔死致残的概率相当高。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列车乘警,因为职业关系,在慢速情况下,他倒是跳过几次车,知道一些跳车要领以及如何防护危险。
看眼下的车速,火车司机正在努力将其控制在45公里/小时之内,这是辰州铁路调度中心所规定的限速要求。超过这个速度,这么大的坡度以及长度,列车容易脱轨掉道,容易引发车毁人亡事故。
即便如此,这也到了每秒12米的行车速度,就是铁路编组站的专业调车人员,也不敢在这种速度下盲目的跳车。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跳下去?
列车正在下滑,江虹心急如焚……
站在列车门口,顶着刮进来的嗖嗖山风,他愁眉苦脸的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山岭和茂密的原始森林徐徐向后掠过,犹豫不决。哎呀!这里不光是车速快,下面地势也不平坦,一路凹凸不平,陡坡、沟渠、乱石、悬崖、荆棘丛生……
这样下去肯定非死即伤,真要下去,他还需要一个较平缓的地面。
江虹犹豫的那一刻,邝霞已经不顾一切,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黑哥,你干嘛呀!不要命啦?你下车干什么?”
“邝霞,你听我说,你看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一个旅客。她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危险,从卫生间的窗口掉下了车。”
“什么?你可不要乱说。”
“我没乱说,我要下车寻找真相。”
“你这不是下车,你是跳车,会摔死的。”
“不会!”
“什么不会,即便不死,也会摔成一个残废,断胳膊折腿的,变成一个瘫子,永远站不起来。我不让你下车,我不想你一辈子坐轮椅,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黑哥!”邝霞大哭起来。
江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他也知道,邝霞对她是真的好!
可是,想到可能有个女子已经掉下了车,原因不明,生死未卜,他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此时此刻,那个女子也许独自一人躺在铁路旁边,深受重伤,奄奄一息;或者落入一个恶魔手里,遭受蹂躏摧残,性命不保。
他要下去,义无反顾。这不仅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使命,因为他是一名列车乘警,保护旅客的安全是他的天职,他的道义,不能犹豫,不能退缩,不能逃避,只能勇往直前,否则就是渎职。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k4505次旅客列车向下疾速滑行……
必须下去,不能等了,江虹抓住邝霞的手,急的大喊:“邝霞,松手,快松手呀!你快松手!”
邝霞死命抱住江虹:“我不松手,我不松手,我不让你跳车!黑哥,我看错了,我刚才迷迷糊糊的,我看错了,我没有看见鬼,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别下去,千万不要下去……”
这个时候,车门下面突然出现了一段比较平坦的路基,正是跳车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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