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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百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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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未与南王接触过,对叶孤城的评价持保留态度:“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随云倒是有个好点子,只不过,需要时间。”

叶孤城迎上邀月的目光,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南王世子与当朝太子,活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邀月会意,眉宇间已浮上一丝说不清的讥讽:“若是眉眼长开后,仍是相差仿佛,与孤注一掷相比,南王自然更愿意投机取巧。”

而南王世子,虽然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但若这“另一个人”指的是皇帝,这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个人会不愿意。

“成与不成,只在五五之数。”

叶孤城虽惊才绝艳,论玩弄人心的手段,却是远不及那位无争山庄少主的。原随云主动请缨,叶孤城断没有不放手的道理,故他半点也没将南王放心上,“既然随云有心,一切便由他去。也免得他将心思过多地放在蝙蝠岛上,无端走了邪路。”

蝙蝠岛一事,邀月也略有耳闻——原随云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却双目失明,世人越是称赞他,就越要加一句“可惜”。无争山庄上下对他的病情小心翼翼,外人却总要感慨几句,原随云虽外表不显,内心却日渐偏激,暗中建了蝙蝠岛,本欲将岛上伺候的人全弄成瞎子,令一切交易都在黑暗中进行。谁料原庄主已然察觉到幼子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愤怒与恨意,虽不知原随云都做了什么,却知道儿子的状况略有不妥,得到叶孤城的许可后,便让原随云到白云城小住。

叶孤城本是不想让无争山庄继续卷进来的,便如他也不想邀月、怜星涉及此事一样。在他看来,前朝已如烟云,消散了也未必不好。无争山庄做了三百余年的暗探,实在没有必要继续辛劳下去,移花宫的继承人又太年轻,没必要肩负这么重的担子。

虽说司马氏虽因篡权夺位之故,皇位不稳,手段血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的日子都未必好过。但无争山庄和移花宫的地位都颇为超然,自能保持清静。至于他……朝闻道,夕可死矣,生命,本就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他满腔好意,奈何邀月与原随云领了这份情,却不承他的好意,反而对此事颇感兴趣。

邀月是觉得司马皇族太烦,一直觊觎移花宫,早一日把他们给折了,便多一日清静。原随云则将这视为一大挑战,反倒成了对此事最为上心的一个——与默默经营蝙蝠岛,将所谓江湖精英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不能光明正大告知世人相比。颠覆一个帝国,与一直致力于打压江湖的司马皇族对抗,令他们从云端坠到污泥里,要更加惊险、刺激,也更加有趣。

“若有机会,我倒也想见见这一位原公子。”

邀月思及自己如今的修为,知道真气快凝到极限,不突破不行,偏偏阴极阳生的道路,她还未能彻底摸索出来,便道,“这一两年内,我怕是不得空,太平王府的事情,只能你多留心了。”

司马皇族不过旁支末叶,武道修行才是正途,她自不会本末倒置。

叶孤城听她这口气,便知邀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空,本有心与对方切磋一番,却也只能压下遗憾:“愿宫主此番闭关,有所收获。”

“承你吉言。”

岭南一地,十分偏僻,若非汉人因战乱而南下,这里便是俚獠等异族的天下。盖因此地俚人众多,俚人又叫越人,故中原称之为“百越”。

越人本性好斗,纵是同族,也时常争斗不休,一言不合便能大打出手,转眼就成世仇。若是不同部族,那就更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他们对待同族尚且如此,对待汉人何等态度,自不消说。好在岭南宋阀威名赫赫,坐拥雄兵,震慑百越,对抗南蛮,才保了岭南一方安宁。

岭南的汉人对宋阀感恩戴德,越人却恨得牙痒痒。隔三差五就要闹一场,也唯有冬天才能消停片刻——越人极信巫卜一道,无论遇上什么事都求助于苍天鬼神,就连病了也不求医,而是去求问鬼神。每年的冬天都要迎来越人一年中最盛大的祭祀,越人忙着筹备祭典,自然不会在这时候乱来。

百越之中,以南越实力最强,占据最好的山头修筑洞府。南越首领冼明麾下有十余万家部署,就连陈朝皇帝也不敢轻忽,封他做了南梁州刺史。

这位在百越权威甚重,说一不二的首领,此刻却战战兢兢地匍匐在祭坛的阶梯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消说,不知多少人汗流浃背,心神恍惚——祭祀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熊熊烈火忽被狂风卷起,一道人影现于祭坛之上,仿若神明降临凡间。

邀月见面前跪着数百人,不由蹙眉。

她不过是因“阴极阳生”迟迟未有头绪一事,略有些烦躁,和氏璧则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可以安定心神,故她时不时会去禁地转一转,令自己心境平复下来,以免走火入魔。谁能想到,和氏璧又将她给卷到了别的世界?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先弄清楚此处究竟与上一个世界有何不同,再寻和氏璧,徐徐图之。

拿定主意后,邀月缓缓从祭坛上走下,停在为首的冼明脚边,神色淡漠,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和氏璧在何处?”

她已将四周环境悉数收于眼底,自然能猜到这些人心中所思所想。虽说邀月不会蓄意编造谎言,砸实这些人的猜测,略加引导却是可行的。当然,若这些人听不懂官话,语言不通,那她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越人虽有自己的文化,冼明却是懂汉学的,听见邀月第一句话就是问和氏璧,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和氏璧在这个世界的神秘色彩更浓,传说更多,武林圣地慈航静斋宣传和氏璧代表“天命”,由她们代“天命”择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故他忙不迭回答道:“和氏璧早已失落多年,但有传闻说,它在陈宫之中。”

邀月一听便意识到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颇有些遗憾,却不动声色:“说下去。”

冼明哪敢不从?唯恐自己不够卖力,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个干净。

听了他的叙述,邀月才知自己来到得竟是上一个世界的数百年前,不,这样说也未必对,毕竟逍遥子可从未说过什么慈航静斋,如果是传承千年的圣地的话,再传几百年应当没问题吧?既然上一个世界没这地方,怕就不是同一个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没太大分歧即可,冼明说是“传闻”,如按上一个世界的“历史”推算的话,和氏璧十有八九在陈朝宫廷之中。

上一个世界得到和氏璧之后,邀月特意了解了一番那个世界的历史,自然知晓,和氏璧一直留在南朝,历经宋,齐,梁,陈,又入了隋宫,再为唐所得。

但这个世界的和氏璧,显然远不如上一个世界好夺。

冼明字里行间,对宋阀的忌惮十分明显,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了“高手坐镇”四个字,愤然之情溢于言表,又以敬仰的口气提起慈航静斋,对她们积极参与朝政的举动,未有半分奇怪。

邀月想了一下,如果移花宫放出“我们要代天择主”的消息,会是什么效果,便知这个世界,江湖的势力之大,高手的影响之深,怕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倒不怕所谓的高手,能与强者交战,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好事。但要夺和氏璧,就有些难度了——想也知道,若是这世上飞檐走壁,千军万马若等闲的高手有上那么三五个,皇帝就该食不安寝,夜不能寐了。和氏璧这等重宝,自然也不会放在轻易就能取到的地方。

冼明见邀月久久不语,还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她不快,忙道:“和氏璧虽是传世奇珍,我南越也有一宝,还望神女笑纳。”

“哦?”

冼明打了个寒颤,强压心中恐惧,从地上爬起,引邀月到了一处山崖间,指着云雾缭绕的前方,说:“此处名唤忘仙崖,据说有仙人居住于此,每逢十五,云雾略略散去,便能瞧见亭台楼阁的痕迹。”

之所以将邀月带到此处,冼明也不是没有小算盘的——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后,冼明已经意识到了,除了神女临凡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出现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人是神,立刻便能见分晓!

邀月侧耳聆听,前方几十丈内,确实传来动静,可见冼明所言非虚。

只见她右手一张,十几枚石子已被吸至掌心,随即向前激射而去!与此同时,她已提气纵跃,每一次步履所及,都有石子可供借力。远远望去,仿若乘风御云,不消片刻,身影已消失在云雾之中。

冼明膝盖一软,已然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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